读书笔记|为什么要啃晦涩难懂的《存在与时间》

为什么要啃晦涩难懂的《存在与时间》

——向死而生:《存》中人的生存状态的极简通俗分析

贾雁峰

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是最难懂的哲学著作之一。它的艰深不仅在于2500年西方哲学史的积淀,更在于它对传统哲学的诸多颠覆,以及为了表达这种颠覆,由海德尔格创造的很多全新的复杂的专业术语。对一个非专业人士而言,如果不是借助复旦张汝伦教授的句读著作《存在与时间》释义,再加上多个渠道的资料辅助,即使以每日三五页的龟速,也难以理解一二。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高门槛低刺激地啃完这部著作?毕竟在人群中展开一本汉字都认识连起来却不知所云的《存在与时间》显得是那么的另类,甚至迂腐。答案其实就藏在本文的副标题中。

存 在

海德格尔的真正兴趣在于“存在是什么”,也就是一般存在的意义问题,但这个问题的宏大、艰深和篇幅将远超一般人耐心的极限。而他借以论述这一问题的路径——人的生存是每个人都感兴趣的。之所以选择这一路径,是因为在众多的存在者、存在物中,只有人会也必然会追问自己的存在的意义。

海德格尔首先从人的日常状态即日常生活入手来探寻存在问题,这符合他实践哲学的特点。在日常生活中人作为“我在”而存在,但同时也还作为“与他人共在”而存在。我们通常把他人看做我之外的别人,然而,他人并不等于在我之外的全体余数,倒是我们本身多半与之无别、也在其中的那些人。为什么?因为我们与他人打交道,或是烦心于自己与他人有区别,或是烦心于自己与他人没有区别;或是因为自己落后要赶上去,或是因为自己在前头要压制他人,总是为这种“差距”而烦心,所以,我们活的不是我们自己而是他人——处处以他人为标准,结果我们的生存不是由自己而是由他人主宰,自己反倒成了旁观者。在日常生活中,没人是他自己。

于是,我们作为日常的杂然共在,就处在他人可以号令的范围之中。他人从我们身上把我们自己的本己存在拿走了?这个他人是谁?不是这个人,不是那个人,不是人本身,不是一些人,不是一切人z的总和。这个“谁”是个中性的东西——常人。

海德格尔称这种由常人规定、控制的日常生存为“沉沦”。但所谓沉沦并不是从某个纯洁的地方堕落到肮脏的地方,人“自始就已沉沦”,因为它从一开始就逃避本真自我存在的责任,所以沉沦是“从自身脱落到自身”。

我们之所以如此依赖于常人,就在于他能够代替我们做决断。按照常人的方式生存让我们有一种一切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一切都在最佳状态中、一切都有人负责的“家园感”。相反,自己去存在时却会感受到存在的负担,心生茫茫然失其所在、无依无靠的“无家可归”的情绪。由此可见,自我本己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并非赏心悦目的理想对象,而是犹如空无所有的深渊。这就是人们自始就逃避自己本己存在的原因。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人们不能直面我们最本己最独特的可能性——死亡。常人从不死,到头之前,总还有时间。人们逃避死亡,从而逃避自己最本己的存在,躲在日常的常人的世界里,躲在对死亡的各种委婉的说法中,逃避了自身生命的整体性,回避了人的整体存在。

向死而生

如何能让人从沉沦的迷梦中苏醒?海德格尔给出的答案是向死而生。决断与终结的关系给人生确定方向。

真正能够让人直面自己本己存在的生存情绪就是畏。畏不同于怕,怕总有可怕的东西,而畏却是有所畏而不知畏的是什么,在畏之境遇中,诸神隐退,万物消融,畏使人空空如也,从而能使人将它自己投向它最本己的能在上去。畏紧逼着人,威胁着他自我遗忘的迷失。莫名恐惧的功能就是使此再无法安心沉沦,而让它陷入恐惧和不安,从而最终摆脱它的日常性迷失。决不能在心理学上理解畏的概念,他们是人在世存在的基本方式。

在日常生活中,固然有不少人故意回避自己,不愿意面对自己;但更多人却是以为忙于日常生活的操劳就是面对自己,为自己谋利,以为与人奋斗就是为自己奋斗。可人们这样面对的只是事物的存在、他人的存在,而不是自己的存在。等到意识到死亡摆在眼前时,一切与其他此在的关系都消解了,没人能代替自己的死,他人、常人隐去了,所以人们此时也只能面对自己本己的存在。

时 间

从时间(性)的角度看,向死而生如何能影响人的日常生存,使人走出沉沦的迷雾?

日常生活中人们把时间理解为无始无终的现在的序列,就是说,过去是已经不在的现在,将来是尚未的现在。海德格尔生存论存在论的时间观不同。

我“走”向将来,不是去实现尚未实现的“潜能”,相反,而是将一切存在可能性纳入或“收回”到我自身之中“来”。所以,“将来”不是线性的未来,而是人借以在最本己的存在方式中来到自身的那个“来”。

海德格尔引用过莫扎特描写创作灵感的一封信来说明他的时间性观念:

“很快一部分连着另一部分在我心中涌现……接着,它变得更大,几乎就要在我头脑中完成……然后在我心灵的扫视中全览,在想象中听到,不是一个接一个音符连续地听到这段音乐,哪怕它在现实中必然如此呈现,而是好像所有音符都同时到来……”

莫扎特设想了一种时间的聚集——不是线性的,也不是钟表可以度量的。《庄子齐物论》说的“方生方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人是否普遍具备通过向死而生回归自己本己本真存在的契机?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加缪曾说:“man is the only creature who refuse to be what he is.”。不管是农民工也好,达官显贵也罢,人天生就有不甘于沉沦的本性。

由于迷失于常人的公论和闲谈中,人们在听常人-自我时,听不到本己的自我。

如何能从听常人变成听自己?只有靠此在自己。那么必须首先能找到它自己,那个由于倾听他人而听不到自己的自己。如何在满耳他人的声音中找到自己,倾听自己?当然是要有自己的声音,必须打断对常人的倾听。这样一种打断的可能性在于直接被呼唤。谁来呼唤?是自己的呼唤。沉沦是从自身脱落到自身,从沉沦的迷梦中苏醒,也只能自己从自身回到自身。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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