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盛夏的清晨,此刻我正伏在城南小屋的书桌上读读写写着。Gaskell的文字正慢慢展开,一个有关追寻与成长的故事正缓步向我走来。窗外,与我一街之隔的学校中,学生们熙熙攘攘,正享受着年少轻狂的幸福时光。不去羡慕他们的日子,那样的岁月我们也曾走过。留在我们身后的路啊,并无悔恨,只剩亲切的怀恋。
2018,夏,时间的累积提示着我年龄的变化,生日已经匆匆而过了。这个日子的到来在今年为我镌刻了又一份特殊的意义,新生命即将到来了。这份礼物带来的快乐与沉重,让我在这个夏日快速成长起来。这成长关乎心灵的承受,却无关乎生活的常识,家人的保护和关心让我生活的本能在幸福中退化。沉溺于这样的爱,这可爱的生活。
有时我会想象属于母亲和我的夏日,就像如今我经历的孕育新生命的夏日一样。她是如何挪动着愈来愈笨重的身体,在那片望不到边际的田地中,笨拙地打理着我们一年的口粮。而她又是如何在没有任何卫生条件的小土坯房中,由接生婆(我的奶奶)帮助着将我生下。这样的场景在长辈的只言片语中慢慢编织成了我的回忆。而她,每每在提及这段回忆时,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说说罢了。我总会在这些话语中体味到些许苦涩。如今,当我也即将为人母时,又在这苦涩中咀嚼出了无奈与恬淡,我想那便是生活的滋味吧。
在这场与新生命的相遇中,穿过凛冽的寒风,等来了万物萌芽的早春,又等来了这个天气骤变的夏的抵达。风雨与燥热交织的六月,幸有文字的陪伴,足以抵御北风,亦足以躲避骄阳。身体逐渐笨重,无法适应长时间的户外运动,多数时候只能停留在小屋中,读喜爱的文字,听窗外的嘈杂。思绪沿着时间的堤岸逆流而上,追寻着古老的故事和故事中可爱的灵魂。
近来,在读Gaskell的《妻子与女儿》,这是作者的最后一部作品,故事因此永远缺失了结局。常常会想在生命的最后,这位年过半百的女性为笔下的故事凝注了多少生命,又在这近七百页的文字中写出了多少人生的独白呢。这本早已泛黄了的32开的书也像以往我读过的书籍一样的,时而被放置在床头,时而静静躺在书桌上,如此地记录着我生活的足迹。我们走过了那么多的路,有所少风景只是过路的景观,又有多少故事能印刻成我们不朽的回忆呢。亲爱的,真感谢你的准时抵达,在我踽踽独行之时,你就在那个转角出现了,如我手中的文字一样的,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午后,在窗外学生们的诵读声中醒来。“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一首《咏梅》,将我从一场清梦中唤醒,不禁与那声音一起诵读起来。忽的心生感动,想着在那样的年纪也曾如此的诵读着那么多美好的文字,想着那枝梅花历经千年还是如此孤傲的开在属于它的时空。想着那些纯真少年们能否读懂放翁的故事,又是否会在多年后像我一样的回味,这荏苒时光带来的历久弥新的感动。
我就如此的感受着夏的味道,等待着酷暑的到来和消散,等待着生命的缓缓抵达。黄昏独自站在高楼上,放眼望去,学生们三三两两向着家的方向走去。目之所及,一群燕子缓缓归去,在阳光中留下清晰的剪影。心之所向,追寻阳光的一角,如此便总不会迷失。
我把这夏的味道储存在记忆中,任它酿成酒念成诗,任离别和相聚一次次在生活的清水中泛起点点涟漪。黑夜已至,点起一盏灯,为你照亮家的方向。等厨房中飘来饭菜的香味,等你在外平安的消息准时抵达,如此便可安然入睡,做一整晚关于家的美梦。就这样点数着生活的感动,吞咽着这蕴含等待与希望的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