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慈悲》以长江中下游的苯酚厂为背景,通过反映生产有毒物质的苯酚厂工人的恶劣生存状况,以及改革开放之后工人下岗的巨大变革,将上世纪下半叶工人们的凄惨生活用冷静的笔触徐徐道来,探讨一个时代中国工人的出路和命运。
小说《慈悲》被称为一部环保小说,毫无疑问,从整部小说的情节来看,作者从“前进化工厂”写到浙江的国际化工厂,工厂虽然发生了空间、时间和规模上的改变,但苯酚这种特殊的工业品贯穿始终。
苯酚在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公布的3类致癌物清单中,对环境有严重危害,对水体和大气可造成污染。
小说中最为直观的就是苯酚带来的死亡,苯酚象征着生命的流逝与腐蚀。作为一种化工产品,苯酚可以创造财富,同时也会释放有毒的香气。苯酚的作用是尸体防腐剂,有多少苯酚厂的工人们在苯酚中工作,在苯酚中生病,在苯酚中死亡。即使不在苯酚厂工作,生活在这样一个苯酚气味弥漫的城市,疾病与死亡也终将来临。
就像小说中的玉生,年轻时就饱受肝炎折磨,后来发展成肝硬化,50岁就去世了,在殡仪馆里,“房间里有一股苯酚的气味,芳香异常,水生和复生都哭了。”这是一个多么讽刺的结局,仿佛苯酚到人生命的尽头还是纠缠不休。
小说不仅重复强调苯酚对人的摧残,还刻画了绿色的消逝和磨灭。石杨镇的变化就是最令人痛心的例子。水生第一次来到石杨,石杨的山清水秀已然消逝,“早年在镇口的那座瞭望塔不见了,变成了烟囱,只见黑烟滚滚,河水浑浊乌黑,泛着不正常的油光,空气中有一股臭鸡蛋的气味”。这都是一家小化工厂造成的,其中的农民工没有经过正规培训,直接上岗。人类对于财富的渴望足以摧毁一切美好的事物,自然界的积淀在短短几年间就被化工厂的肮脏替代。
通过上面的评价,这无疑是一本环保小说,但我觉得,这更像一本类似余华的《活着》的小说,就像余华在《活着》韩文版自序中写到的:
“
作为一个词语,“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中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
小说《慈悲》既是在唤醒人们对自然的“慈悲”之心,更是在告诉我们如何挣脱苦难的现实,努力活着。
在工厂待遇低下的起步阶段,苯酚的毒带来了工厂的补助。苯酚车间是有毒车间,工人可以喝解毒的牛奶,但在工人们的一致建议下又改为了营养费。这便吸引了其他车间的工人甚至是一些事业单位人员自愿到苯酚车间工作。
工厂发放补助原先是一件造福工人的政策,但这样的补助已经变成了死亡的陷阱。
补助制度的背后是工人更加残酷的选择——要钱还是要命?
苯酚的毒意味着钱,钱就是命,有了钱就可以活着。
在工人们为了生活而奔忙时,苯酚的毒正在悄无声息地腐蚀工人的生命,小说开篇的这段话直击工人的生命现状:
苯酚车间的老工人,退休两三年就会生肝癌,很快就死了。老工人为什么在厂里的时候不生癌,偏偏要等到退休生癌?师傅就对水生说,苯有毒,但是如果天天和苯在一起,身体适应了就没事,等到退休了,没有苯了,就会生癌了。
这读来荒诞可笑,却又饱含心酸。
工人们劳作在充满苯酚气味的车间中,苯酚竟成为了生命的养分和能量,一但离开就如鱼离开了水,走向了死亡。
师傅是否知道苯酚的危害,我们不得而知,但后来师傅早逝了。水生也曾提到:“一个苯酚车间里,三分之一的人退休了立刻生癌,这个比例几十年都没有降下来过。他们都过得很痛苦。”生命的消逝应该得到其他人的反思,但死亡却使苯酚厂的工人们麻木。因为在苯酚厂里,死亡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到了一定程度就再也无法触及人心的柔软。
玉生发展成肝硬化后,有一次小何医生看病对玉生说:生病的人,很忌讳想到死,因为人总是想这个会变得消极,药吃下去也会失效三分。
玉生说:“可是,人怎么能不想到死呢?我住过很多次医院,同一病房的人,有些只有三十多岁就死了。看到别人,会想起自己。唯一能宽慰的,是想到,人都是要死的。”
小何医生说:“你讲错了,人都是挣扎着活下来的。”
是呀,《慈悲》在以苯酚厂工人的凄惨生活以唤醒人们的生态保护意识,但更是让我们思考如何更好的活着。
仅记于2020年08月31日22时4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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