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在《论语》为政篇中曰:“君子不器。”
这句话如照字面译成白话会很好笑——孔子说:“君子不是东西。”说到这,我常想中国人实在了不起,个个懂得哲学,尤其骂人的时候更是如此。譬如说:“你是什么东西?”拿哲学来讲,我真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因为人的生命究竟怎么回事,仍有说不清楚的地方!所以真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
孔子在《论语》中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钱穆先生在《论语新解》中解析到:器,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今之所谓专家之学者近之。不器非谓无用,乃谓不专限于一材一艺之长,犹今之谓通才。后人亦云:“士先器识而后才艺。”才艺各有专用,器,俗称器量,器量大则可以多受,识见高则可以远视,其用不限于一材一艺。近代科学日兴,分工愈细,专家之用益显,而通才之需亦因以益亟。通瞻全局,领导群伦,尤以不器之君子为贵。
通俗的理解应该是:一个真正求道的人,不应被实现道所借助的器所局限,所束缚,而应该用更加开阔的眼光和心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因为器与自己性情,处境之间的棱角和摩擦,而使其成为自己实现道的桎梏和囚笼,那么就违背了器本身的价值和意义。虽然这两者之间的契合与匹配也相当重要。要寻找到适合自己的器,就需要对自己的生活有所省察,需要认识自己、发现自己,需要思考世界、认识世界,套用到当今之时代,就是即需要专业之学习,以使之成为专才、专家,更需要人文教育,以使之成为全面发展的公民。
最近在出差的高铁上读完了,由读库出品的这本名曰《为人文教育辩护》的小册子,这虽然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但作者的背景不简单,本书作者法里德·扎卡里亚,印度裔美国人,拥有耶鲁大学、哈佛大学教育背景,被认为是“这个时代最有影响力的外事政策顾问”,目前是《时代》周刊特约编辑,《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专栏作家,著有畅销书《后美国世界》和《自由的未来》。
内容简介
在技术和全球化主导的时代,基于技能的学习为主流社会所推崇,而以开放的心态来追求知识,则被看作是没有前途。在无数人向着中产精英的道路奔跑时,本书作者法里德·扎卡里亚却站起来挥起了人文教育的大旗。
人文教育,又叫作博雅教育、通识教育、素质教育等等。对于它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的争论,其实已经持续了很久,相关的问题还有:
大学教育还有它的必要吗,职业学院是不是就已经够了?
把人文教育视作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还是目的自身?
慕课(MOOC)能走多远,将最终取代课堂学习吗?
面对这些极具争议性的话题,作者并没有展开艰涩的学术探讨,而是由自己从印度到美国耶鲁读书的经历讲起,用对话式的口吻,平实幽默的语言,追溯人文教育的起源和演变,激辩人文教育的争议、困境和意义。
作者法里德·扎卡里亚的父母都是印度人,在职业上都颇有建树,他们在子女的教育上也格外的用心,作者的哥哥去了哈佛、而作者本人则去了耶鲁,那时可是上世纪80年代,当时想去美国读大学的印度人是寥寥无几。
在当时印度社会的精英圈子里流行指责美国的帝国主义和霸权主义,在那个冷战的时代,印度是和苏联站在一起的。1982年作者的哥哥因为被哈佛录取,因此作者的母亲能随同前往美国,在回国后,作者的母亲把在美国的观感专门写文章发表在《印度时代》上,在文中这位母亲写道“美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开放社会,因此他们的缺点也前所未有的暴露在外”、“美国人对自己的衰落并不讳言,但这个衰落是相对于以前的强盛。他的经济和军事力量依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逃离恐惧的避难者不断在这个移民的国度寻求庇护。美国每年花费巨资促进知识进步(并不限于在自己的国土上)。如果我们要评价美国,美国是唯一的准绳。”
这样的的判断在今日亦适用,如果我们稍加留意有关美国的新闻,容易产生美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感觉,特别自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以来,从新闻中看到的美国好像就快要崩溃了,但事实是美国自特朗普上任以来,经济总体表现强劲,拿经济增长率来说,2017财年的数据是2.5%,2018财年的数据是3.1%,这对一个人均GDP在6万美元左右的国家来说,是非常靓丽的一张经济增长成绩单,而失业率到2019年9月为止,已经创出美国50年以来的新低。
作者在回顾了来到美国学习的经历后,介绍了人文教育的历史。
在有人类以来,教育不过就是职业培训,比如:狩猎、种植、打仗等等。
公元前五世纪,希腊的城邦出现了“民主”这种政府形式,这也就意味着权力不在少数人手中,而是属于全体人民。对政府的革新需要对教育进行革新,仅仅习得生存的基本技能已经远远不够——公民必须接受适当的培训以便能够治理自己的社会。对希腊人来说,更广泛的教育观念和自由之间的关联变得重要了。为此,罗马人专门发明了一个词“自由”教育。从这里我们能够看出,人文教育追求的是个人的自由。
简单来说,人文教育,又称博雅教育、通才教育、素质教育等等。对于它的宗旨、必要性和重要性的争论由来已久。
在公元前的古希腊,在中世纪的欧洲,关于人文教育的争议暂且不谈,但耶鲁大学于1828年发表的一篇报告,提示了人文教育直到今天都存在的核心问题。
这份报告指出,人文教育的根本意义“不在于教授任何特定职业所需,而为所有职业的共同点奠基”。它描述了两种教育的目的:一种是训练大脑怎样思考;一种则是为大脑灌输特定内容。
知性文化的两个要点是头脑的训练(培养它的力量)和充实(知识储备),然而前者也许更为重要。因此,大学课程的主要目的乃是每天以严格的手段锻炼学生的心智。所有课程的设计,教学的方法都应该围绕着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怎样才能最好地传授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艺术,怎样有序思考,怎么分析事物,怎么明辨是非,怎么组织论据,怎么平衡各方面的意见,怎么唤醒、提升和控制想象力,怎么安排记忆,怎么激励和引导自己的天分。
简单来说,这份报告的主要论点是:学习怎样思考比具体科目和书本更为重要。这种认识用在当今这个科技快速发展的时代更为适当,试想,不论你在大学里学习了多么专业的科学知识,且假设大学讲授的知识能够紧跟科学发展的步伐,除了你学习的是基础的数学或物理学知识,其它的知识就算毕业后能够有幸从事专业对口的工作,估计也早已被淘汰了。
当然,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正如作者所言,人文教育反而有了越来越重要的价值,而且现在对人文教育的开放性也更为重视。
作者进一步阐述到:所谓人文教育,根本就是让思想自由地驰骋,自由地放牧;人文教育就是要学会用批判的眼光来阅读、分析数据、陈述自己的想法。最重要的,是要学会享受知性冒险,把思考作为家常便饭。
当然,热爱学习在今天比过去面临更大的挑战。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在一个被无处不在的娱乐节目所包围的环境中成长——电脑、平板电脑、手机等等。也许很快这些娱乐形式就会成为他们大脑里与生俱来的一部分。今天的游戏、电视节目、网络小说所呈现出来的丰富性、多样性和诱惑力,让人目不暇接。这些娱乐不乏很有创造性、很聪明的地方,所有这些都设计成捕获人的心智,特别是孩子的心智,并让人们上瘾。娱乐形式的这种力量很容易让需要积极和长时间投入的脑力劳动(譬如阅读和写作)相形见绌。
然而阅读,特别是阅读书籍,仍是通往真正知识的根本通道之一。要深入了解一件事,读一本有关的书往往是最好的办法。几个世纪以来都是这样,以后也不会改变。一个好的教育系统,必须面对我们当下的所生活的世界的现实,要充分考虑到这些现实所蕴含的问题和挑战,而不是装作它们不存在,或简单粗暴的要求孩子远离这些诱惑。
作者在第三章阐述了人文教育的三个优势:
当人们称道人文教育的美德时,一个常见的说法是:它教会你怎么思考。此言当然不虚,但作者说,人文教育的核心美德是教你写作,写作让你思考。不论你做什么,清晰、简明和快捷的写作能力都是无价的技能。
人文教育的第二个优势就是它教会你如何说话。一般人会认为,像律师这样的职业学会如何说话当然是很重要的,实不尽然,其实不论你做什么,学会如何说话同样重要。比如说,要能在不同数量和类型的观众面前做演示,把科学实验的结果或项目的重点介绍清楚,令人信服。清晰表达的最深层目的是说出你心中所想。这不是说不论时间场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学会了解自己的想法,过滤掉不成熟的念头,然后以某种逻辑顺序向外界展示你的思考。
人文教育的第三个优势:它教会你如何学习。简单来说,不论你的工作是什么,学校里学到的专业知识等毕业后,到了真正的职场,恐怕难有太多实际的用途。即使你的专业是对口的,但是学校里所学的很快也会过时。在这个不断变化的时代里,不变的是你获取技能和解决问题的方法。因为所有的领域都在不断推陈出新,你也要不断面对新的挑战。学习,然后再学习;制造工具,然后再重新设计其用途,这是现代社会的核心。哈佛大学校长德鲁·福斯特指出,人文教育的目的在于为大家提供“第六份工作,而不是第一份工作”所需要的技能。
人文教育有着上述的优势,但为何要进行人文教育?
在我看来,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使人不成为所处环境的囚徒,不成为所处时代的盲目追随者,从而获得生命的尊严,心灵的自由,形成自己独立的人格。
我们常常听说无知是幸福,但如果说无知是幸福,那人类为什么想要知识?
在西方文化中,这是一个源远流长的问题。普罗米修斯把火种从奥林匹斯山带到地球上,提供给这些凡人。这么做激怒了宙斯,把他永远锁在一块大石头上,让老鹰不断地啄食他的肝脏。这只是对普罗米修斯的惩罚,至于人类,惩罚则来自于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这个盒子就释放出种种永远折磨人类的疾病、瘟疫、忧伤、嫉妒和愤恨。
知识大可比作普罗米修斯之火。
科学知识带给人类的福祉早已不需多言,但人文知识却可以服务于某些可怕的用途。法西斯主义、恐怖主义和极端宗教组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把某些知识转化成了危险的意识形态。总有人追求权力并拿这些理念来充当他们追逐权力的借口,但这些理念不过是权力角逐的烟幕弹,最终的结果注定是失败的。
从长远的眼光来看,基于服从的社会,总体来说是和人的天性相抵触的。像一些威权国家能够取得一定的成就,恰好是因为它虽然对很多事保有控制,但已在社会的某些领域实现相当的自由和自治。然后,随着进一步开放,维系强有力的政治控制会变得越来越难。
《纽约时报》的专栏作者尼古拉斯·克里斯托夫指出,有三个人文理念对世界产生了正面的影响。
他首先援引哲学家以赛亚·伯林的警告,对一个唯一的、无所不包的真理的信奉不可避免会导向盲目,有可能会产生可怕的后果。第二,他重审了约翰·罗尔斯的政治信条,那就是,最公正的社会是一个不论贫富出身或是个人才能,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社会,因为贫富和才能通常是基因和运气的结果,罗尔斯认为我们应该从这个“无知之幕”背后评价一个社会。最后,克里斯托夫强调了彼得·辛格的论述,他把我们无缘无故对动物所造成的痛苦提到道德议事日程上来。
当然,这只是一些例子,人文科学中存在的很多理念,都以不同的方式代表着知识和洞见的增长,促进着人类的进步。
仅记于2019年12月01日22时4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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