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莉卡——读艾米莉的《呼啸山庄》
放弃繁星，收获黎明 文/王丽虹
万千思绪尚未完全从《双城记》中卡顿永恒的真爱中走出，就又踏上了《呼啸山庄》希斯克利夫人性大跌后的复苏之旅。艾米莉以她独特的构思、丰富的想象，精准地刻画出小说中的诸多人物，其间的孤独、野性、温馨、爱恨情仇，自深暗的漫长阴霾里，最后终于得以坦荡安放于广阔的天地之间，小说结尾，无论是逝者的魂，还是生者的灵，皆超脱黯然，抵达远方，使我窥见经典著作点石成金之效力。
这是一部关于人性强烈撕扯的作品，表面上看去，希斯克利夫是由于失去爱情而怀揣满腔仇恨，他一步步实施对两座庄园的复仇计划，终使自己变成一个丧尽人性的恶魔。然而，他真的是因为失去凯瑟琳的爱情才如此冷漠与残暴吗？不然，一种简约而鲜明的认知浮上心境，那就是：尊严是人性中最伟大的基石。希斯克利夫从小受到辛德雷的敌视、欺负、折磨与侮辱，在凯瑟琳本真、正义而勇敢的爱恋下，希斯克利夫的愤懑得以隐忍和抚平，但是，当他得知他深深珍藏的凯瑟琳对他的爱彻底被抢走时，他隐忍而脆弱的内心瞬间崩塌，他觉得他人性的尊严彻底被扼杀掉了。他被老恩肖好心收留、抚养，原本该获得幸福并感恩戴德，但这一帘被施予的、高高在上的爱的雨露，早已被希斯克利夫卑贱的出身和社会的等级观念之狂风吹得烟消云散。凯瑟琳对希斯克利夫的爱是他唯一的慰藉，但这份爱，亦被林顿体面的出身、画眉田庄优美的环境以及所谓的文明而占有，一切皆不复存在。希斯克利夫复杂而灰暗的内心深处，彻底被寄人篱下、屈辱、无地自容的羞耻感无情地裹挟，他无颜继续在呼啸山庄苟延残喘地过活，于是他离家出走，浪迹天涯……
人性有光芒万丈之时，亦有无限深渊之日。人性得到尊重时，人才能良心发现，并使良心上升为道德。圣人孔子眼里的道德，那是充分尊重人性的，只有人性得到尊重的道德，才能靠得住、行得通、走得远。
反复回读作品，发现书中的每一处景物的描写都赋予了深刻的象征意义。空旷的原野上遥相辉映着两座庄园，其间乌云、暴雨、沼泽、高大的墙、封闭的门窗等等，皆为作品衬托之笔。作者这样描写呼啸山庄：“‘呼啸’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内地形容词，形容这地方在暴风的天气里所受的气压骚动。从房屋那头有几棵矮小的棕树过度倾斜，还有那一排消瘦的荆棘都向一个方向伸展枝条，仿佛在向太阳乞讨温暖，就可以猜想到北风吹过的威力了……”接着又通过凯瑟琳的眼睛看到了画眉田庄的景象：“可真美——一个辉煌的地方，铺着猩红色的地毯，椅子和桌子也有猩红色的套子，镶着金边的纯白天花板，一堆玻璃坠子用银链子从天花板正中吊下来，许多光线柔和的小蜡烛照得它们闪闪发光。”这种山庄内部景物及家庭气氛的表象对比，实际上暗示着“文明”与“野性”这两大对立，与此同时预兆着生活在这两个山庄中人物注定的对立。
凯瑟琳自幼心存野性，当她看到画眉田庄不一样的景象，以及男主人林顿修养文明的言行举止时，她误以为这就是她渴望的生活和爱人。小说中写到：“当这两个朋友一个进来一个出去的瞬间，凯瑟琳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差别，这样鲜明的对比，犹如你看过一个荒山起伏的产煤区，忽然变成了一座美丽肥沃的山谷。”然而，谁也不难看出，凯瑟琳的心是属于希斯克利夫的，是野性的、热烈的、自然奔放的。但是，她既向往贵族化的生活，又放不下对希斯克利夫的爱，用耐莉的话说，就是它忽略了家庭的责任。因为放不下，她精神崩溃，人格分裂，最终导致两个家庭的悲剧。
希斯克利夫回到呼啸山庄，进行了一系列的报复，包括对哈里顿的压制和虐待，剥夺他受教育的权利，使其变得麻木、愚钝、极具奴性。然而，哈里顿却没有像希斯克利夫那样自暴自弃，仇视一切，而是保留了一份天性——富有同情心，愿意帮助别人。希斯克利夫病倒与死后，恰恰是哈里顿陪伴身边，他极度地伤心流泪，使人心生感动。虽然，作者给予哈里顿的笔墨不多，但是，他却是个重要的转折点，是爱的化身，是他让希斯克利夫感受到人间真爱，促使复仇魔鬼人性的复苏。哈里顿在善良热情的凯蒂的帮助下，逐步提高自己，一步一步靠近文明，最后与哈里顿相爱结婚，一起回到画眉田庄，过上幸福生活，进而也使人看到了野蛮正向文明转变，仇恨也终于因为所有人的“放下”而涣然冰释。
全书贯穿始终熠熠生辉之人是女仆人耐莉，她沐浴老恩肖的恩赐，将温暖爱抚的光芒洒向呼啸山庄的两代人，无论噩梦黑夜，无论风雨严寒，她都保管恩肖家族母女两代人内心的灵魂。
回味此书，作为一部英国古典文学名著，它既充满着贵族气派，又弥漫着浪漫而温馨的庄园气息，这种高尚的生活情趣，绅士与淑女的爱情原则，我想正是作者艾米莉所向往与渴望的美好生活。主人公凯瑟琳任性、叛逆、脾气暴躁且随心所欲，浑身充满了反叛精神，这不能不说是艾米莉性格的化身，是作家本人对自己一生始终孤独处于贫穷荒凉之地，没有机会平等地投身社会实践活动，从而无法改变自己精神风貌的彷徨和呐喊。掩卷遐思之时，我想起顾城这样一句话：“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是啊，艾米莉正是用她的经典名著宣告她对美好爱情、美好人性的呼唤。
电视剧《装台》片首主题歌这样唱到：“生活虐我千遍万遍，我待它如同初恋；高高地仰起我的脸，不懂就问问苍天……”这质朴的歌词和曲调，令人感受到一种平凡而温暖的力量。生活总有磨难相伴，然而，生活中最为快乐的时光，莫过于懂得如何放弃，懂得属于你的终究有限，放弃繁星，才能收获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