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快速挥动纸片的时候,有一次纸的反面转到了我的眼前。我真是惊讶极了!因为我似乎看到一些字迹非常清晰的词,而且是拉丁词,比如craterem(火山口)和terrestre(地球)!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这些词让我隐约看到了真实的答案;我发现了密码的规律。要想弄懂这封信,只要将纸片翻过来读就行了!
关于字母的组合和密码信所用的语言,他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他只要再补充一丁点东西,就能把这句用拉丁语写成的话从头至尾读出来,而这一丁点东西却被我在无意当中发现了!
大家可以想像我是多么激动!我的眼睛模糊起来,简直看不清东西。我把纸片摊在桌上。我只要看它一眼,就能破解其中的秘密。
最后,我终于将激动的情绪平息了下来。我强迫自己在屋子里走了两圈,以恢复冷静,接着又重新坐到那张宽大的扶手椅上。
读完这句话,我真是惊恐万状!仿佛突然被人猛击了一下。什么!竟然有人做了我刚才破译的那件事!竟然有人如此大胆,敢到这里面去!
李登布洛克教授似乎仍然全神贯注地思索着。他的脑子一刻不停地想着那封信;他在散步的时候肯定做了仔细的分析研究,并且发挥了他所有的想像力,现在他要回来试验某一个新的解决方案了。
果然,他坐到扶手椅上,拿起笔,开始写一些类似代数计算的公式。我看着他那颤抖的手,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会不会突然发现什么意外的结果?我莫名其妙地抖着,因为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而且是“惟一”的答案,所以其他任何解决方案都将是徒劳的。
在漫长的三个小时里,叔叔一直在工作,他一言不发,连头也不抬一下,只是不停地把写在纸上的东西划去、重写、再划去、再重写。
看到叔叔这种英勇无畏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我感到一丝安慰。
时间在流逝;夜幕降临了;街上的喧嚣也逐渐平息。
我第二天醒来时,这位不知疲倦的人还在工作。他双眼通红,脸色苍白,头发被他那焦躁的手弄得凌乱不堪,脸颊也涨得发紫,这一切都说明他同那个不可逾越的难题作了多么可怕的斗争;在过去的一个晚上,他花了多大的心事,费了多少脑筋!
他的想像力如火山一样强烈,为了做其他地质学家没有做过的事,他会拿生命去冒险。我必须沉默;我要把这个偶然发现的秘密藏在心底!
他的眼睛突然发出强烈的光芒;抓住我胳膊的手变得可怕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最无动于衷的旁观者也会被这无声的对话吸引。我真的连一句话都不敢说,我害怕叔叔会兴奋得在拥抱我时把我掐死。
我还没把话说完,教授就叫了起来,这不是叫,简直就是吼!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脸都扭曲了。
读完这句话,叔叔像触电似的突然跳了起来。他因为勇气、快乐和信心而变得激动异常。他走来走去,双手抱着头,搬动着椅子,把书叠起来,这里打一拳,那里拍一下。最后,他终于平静下来,如同一个筋疲力尽的人,倒在扶手椅里。
听到这话,我浑身一阵颤抖。但我忍住了,我甚至决定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叔叔显得很愉快;还开了一些无伤大雅、又不失学者风度的玩笑。
整整一夜,我老是梦见深渊!我简直神志不清。我觉得教授那双粗壮有力的手掐着我、拖着我,把我拖向深渊,使我陷于困境!我就像被抛弃在宇宙空间里的物体一样,飞速地坠入深不可测的悬崖。仿佛我的生命就是一次漫无止境的下坠。
我听到的话是一个疯子毫无意义的胡言乱语,还是一个伟大天才的科学推断?所有这一切哪些是真理,哪些是谬误?
我在成千上百个相互矛盾的假设之间摇摆不定,始终无法得出结论。
一个小时之后,我那极度兴奋的感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神经变得放松下来。
一个人能用某项壮举使自己区别于他人,这是件好事。
这个少女正在鼓励我做这次旅行!而且她自己也毫无惧色地想去冒这次险!
我惊得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词来。
我走出房间。我以为我萎靡的精神、苍白的面孔,以及因失眠而发红的眼睛会产生效果。
教授的思想显然已经跑到了火车的前面,和他的急躁相比,火车真是开得太慢了。
夜色深沉;微风习习,海浪汹涌;岸上有几点灯火在黑夜中闪烁着;过了一会儿,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座灯塔,把波涛照耀得光彩夺目。这就是我所能回忆起的那第一次渡海的情景。
白云在我的头顶狂乱地飘过,由于错觉,它们似乎静止不动。
感觉自己游离于人类世界之外,是一群被遗忘在这块冰川之地上的可怜的流放者。
教授终于走出了船舱,他的脸色有点苍白和憔悴,但仍然热情高涨,眼光里露着满意的神色。
偶尔大笑一下,但这也只是面部肌肉无意识的抽动,他们从不微笑。
晚饭准备好了;李登布洛克教授立刻狼吞虎咽地将它一扫而光,经过在船上被迫节食的那些日子,他的胃已经变成了一个无底洞。
在我们计划的问题上,叔叔显得极为谨慎,而且每说一句话,就用眼神提醒我保持沉默。
在我们这个古老的冰川之岛,居民们都酷爱学习!连农民和渔夫都能看书识字。我们认为书是用来看的,不应该让它远离好学的读者,在铁栅栏后面发霉。所以那些书经过了许多人之手,它们被翻了又翻、看了又看,经常是被借出去一两年之后才回到书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