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学习的热爱已经渗透到了冰岛人的血液之中
“是吗?”叔叔一面假装天真地问,一面竭力掩饰他那炯炯的目光。
看到叔叔竭力按捺着他那掩饰不住的喜悦,我几乎要笑出来;他尽量装出天真的样子,就像一个老鬼在扮鬼脸。
这一定会是一次充满乐趣、受益匪浅的旅行
我完全沉浸在观光者的快乐之中,心里充满了希望和自由。我甚至开始喜欢上这次探险了。
有时我们可以看到一座孤立的农庄,或是一幢用木头、泥土和火山熔岩盖成的偏僻农舍,它们就像乞丐,蜷缩在低洼的路边。这些破败的茅屋似乎在向行人乞求怜悯。
一样泥泞的土地,一样单调的景色,一样抑郁的神情。
晚上,我们被迫在一座被遗弃的破房子里过夜;这座房子简直就像是北欧神话中所有妖魔经常出入的地方,而且肯定被寒冷之神当作了自己的家,因此我们挨了一整夜的冻。
我开始觉得非常劳累;叔叔还是像第一天那样精神抖擞;我不得不佩服我们的猎人向导,在他眼里,这次远征就像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旅行。
大自然像人一样,用几何方式对岩石进行了雕琢,仿佛它也知道运用三角尺、圆规和铅垂线。如果说它在其他地方用大堆杂乱无章的东西、粗糙的圆锥体和一连串稀奇古怪的线条巧夺天工的话,那么在这里,它却要在人类最早的建筑师之前,创造整齐的范例,造就严格的秩序,无论是巴比伦的辉煌,还是古希腊的奇观,都无法和这里相提并论。
有几段玄武岩石柱被狂怒的大海连根拔起,横倒在地上,如同古代寺庙的废墟,不过这些废墟永远年轻,岁月在它们身上流过,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个人不是什么正直高尚的学者,而是一个笨拙庸俗的农夫。
我觉得激动的心情重新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我。
在千奇百怪的想法当中,有一个念头折磨着我,它非常可怕,足以震撼那些神经不如我敏感的人。
有谁能保证它不在酝酿着一次新的喷发?难道我们能够因为这头怪物以前一直沉睡着,就认为它永远不会醒来了吗?
我一闭上眼就梦见火山爆发。我觉得死后变成火山岩渣,这未免有点太残酷了。最后我再也忍不住,我决定把我的想法以最为委婉的方式告诉叔叔,让他知道这种假设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我找到了他,把我的担心讲给他听,然后后退几步,让他能尽情发作。
如果我可以用“旷野”这个词来形容那一大堆一望无际的火山喷发物的话。这里仿佛刚下过一场巨石雨,到处都是玄武岩石、花岗岩石和各色各样的辉石,整个旷野就像是被这场石雨砸碎了一样。
在科学事实面前,你最好还是沉默。
龙卷风就降临到山上,在它的撞击下,整座大山都在颤抖;被大风卷起的石头像雨点一样地飞舞着,仿佛火山爆发。幸好我们在山坡的背面,所以没有遇上危险。如果没有细心的向导,我们肯定会粉身碎骨,被碾成粉末,像一颗不知名的流星一样落到远方。
我又冷又饿,再也坚持不住了。稀薄的空气使我的肺闷得慌。
我看到幽深的山谷纵横交错,悬崖犹如一口口深井,湖泊成了水塘,河流成了小溪。我的右面,绵延着数不清的冰川和山峰,有的山峰被轻烟缭绕着。这些一望无际的群山高低起伏,山顶的积雪好似白色的浪花,使我想起波涛汹涌的海面。往西看,无垠的大海伸向远方,十分壮观,仿佛和泛着白浪的山峰连在了一起。我的眼睛简直分不清哪里是陆地的尽头,哪里是波涛的开始。
我陶醉在高山之巅的奇异景色中,这次我没感到头晕,因为我终于习惯了这种雄伟的俯瞰。我眼花缭乱,沉浸在通体透亮的太阳光线里。我忘了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觉得自己就是神话中的风神。我享受着高度带来的快感,暂时忘记了不久之后注定要进入的深渊。
在海拔五千英尺的高度,地面很硬,我们歇脚的地方也不牢固,条件十分艰苦。可是那一夜我睡得特别熟,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睡得最好的一次。我甚至没有做梦。
第二天,我们在明媚的阳光下醒来的时候,几乎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冻僵了。
我们可以想像这样一个容器在装满雷电和火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圆锥内壁的某些部分覆盖着冰川,所以汉斯前进的时候极为小心,他用铁棒探测地面,看看是否存在裂缝。在一些可疑的路段,我们不得不用长绳将彼此连起来,这样万一有谁一脚踏空,其他同伴可以把他拉住。不过这种互助的办法只是出于谨慎,不可能万无一失。
第二天,天气阴沉,沉重的乌云压在圆锥顶上。我之所以注意到天气,不是因为山口内一片漆黑,而是因为教授在大发雷霆。
我不想描述李登布洛克教授那无能为力的愤怒。又一天过去了,山口底部不见任何阴影。汉斯一直在他的床上呆着;要是他有一点好奇心的话,一定会猜测我们在等什么!叔叔不和我说一句话。他总是注视着天空,注视着那阴沉烟灰的色调。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成千上百条临时形成的小瀑布沿着圆锥的斜坡往下流淌,这些瀑布每打在一块石头上,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叔叔再也忍不住了。就是最有耐心的人也会被这种天气惹恼的,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功亏一篑。
汉斯面对这次旅行表现得如此镇定、如此毫不在乎、如此藐视危险,以至于我一想到自己不如他勇敢,就感到脸红。
饥饿和劳累使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连续不断地往下走七个小时不可能不消耗大量体力。我筋疲力尽了。所以听到“停下”的时候,我非常高兴。
早晨八点,一缕阳光把我们唤醒。它洒在火山管壁的成千上万个熔岩小平面上,如同点点火星,被反射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