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白鲸》麦尔维尔

他们或则认为这部作品是将传奇与事实混在一起的拙劣杂八凑儿;或则说它是一派胡言,既沉闷又枯燥。

认为作者才思敏捷,他所具有的分析善恶是非的才能,不下于他那善于状景写物的非凡能力。有的认为,所有惊心动魄的情节具有卓越的艺术效果,说它不仅是一部惊险小说,也是一部揭示生活的哲学著作。

捕鲸者那种紧张疲累而感人的生活,还旁征博引,汪洋恣肆,鉴古论今,为航海、捕鲸以至大鲸本身这门科学提供了大量材料,它是一部捕鲸业史,也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作品,但是,最主要的,它是一部绚丽多彩,蔚为奇观,充满艰险而又英勇壮烈的小说。它使我们从中看到捕鲸业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的作用,看到捕鲸作为一种工业的整个生产过程以及生产者的种种艰辛险阻的生活。作者通过象征手法,兼用烘托,借喻,暗示,曲笔等表现手法,敷演了曲折跌宕的故事,刻划了人物的隐秘的内心世界,抒发了他对美与丑,善与恶,文明与野蛮,民主与奴役,命运与自由的见解,表达了他对普通人民,特别是黑人的深挚的同情,揭露与讽刺资产阶级的所谓文明。

由于作者的身世与处境,使他虽然亲身体会到捕鲸者的艰难困苦的悲惨命运,看到种种人情世态,却未能找到任何解决途径,更不能穷原竟委,只能悲天悯人,感叹人生的祸福无常,将一切归之于天命。因而对一切事物虽有所揭露,有所抨击,也只是局限于伦理道德的范围。作品有浓厚的宿命论思想,阴郁、神秘的色彩,低沉、悲观的调子


正文

除了不时传来的狂风暴雨的呼啸,里面弥漫着一片压抑着似的静寂。

歌声昂扬缭绕,盖过了暴风雨的号啸。

他落到那么一个无法控制的骚动的大涡流中间,以至于一点也没有留意到他已经直掉进了那只正在等他的、张开着的大嘴巴里了。

外边的斜风斜雨的凄厉的号啸声似乎更给他增添了力量,当他在叙述约拿在暴风雨里的海中的时候,好像他自己也让暴风雨颠簸得摇来摆去。他那深厚的胸膛像是澎湃的海洋那样起伏着;他那双翻来翻去的胳膊像是狂风暴雨在吹打似的;加上那滚滚闪过他那黑黝黝的眉梢的雷电,以及从他眼睛里闪耀出来的电光,弄得他那些质朴的听众,个个都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惊讶之色直盯着他。

以一种非常深切而又极富有男子气概的谦恭态度。

那些抗拒现世的魔鬼和船长的、始终现出自己的坚韧不拔的本性的人,愿他愉悦——非常、非常昂扬和出自内心的愉悦。在这个卑鄙、险诈的世界的船已在他的脚下沉落时,自己的坚强的胳膊还撑得住的人,愿他愉悦。在真理上毫不饶恕,把一切罪孽都杀尽,烧光,毁净,虽然这些罪恶是他从参议员和推事的袍服下拉出来的人,愿他愉悦。那个不认得别的法律和主宰,只认得主耶和华,只对上天忠诚的人,愿他愉悦,至上的愉悦。那个在万浪翻腾,波涛汹涌中永远动摇不了他那牢固的经年的龙骨的人,愿他愉悦。

灵魂是无法隐蔽的。我认为,我从他那浑身可怕的刺花中,看到了一个质朴的灵魂的许多痕迹;在他那双深沉的大眼睛里,那股炯炯的黑光和勇猛的神气,似乎表征出他是一个敢于抵敌无数恶魔的人物。除此以外,这个异教徒身上还有一种崇高的气质。他们那种质朴而寓有恬静的泰然自若的神气,好像具有一种苏格拉底的智慧。

当我现在坐在这个孤寂的房间里的时候,炉火正在悠悠地烧着,烧得那样柔和,正是柴火的初度威力已把空间暖了一阵后、但见一片火光的时分。这时,晚霞和幢幢魔影正朝窗格拢来,在悄悄地窥伺我们这两个一声不响的、孤寂的人。外边的暴风雨正在发出庄重、昂扬的隆隆声,我不由撩起阵阵奇特的感觉。我感到浑身都溶化了。我的破碎的心和疯狂的手再也不想反抗这个虎狼的世界。这个镇定的野人已把众生给超度了。他坐在那里,他那种十分冷漠的态度,证明他天生毫无文明人的虚伪和甜言蜜语的奸诈。

他们住在海上,犹如野雉之生活于大草原中;他们隐伏在惊涛骇浪中,他们攀登巨浪,一如羚羊猎户之攀登阿尔卑斯山。多少年来,他们不知道有陆地。

在薄暮时分,远离陆地,卷起风帆,躺下来休息了,而在他们的枕头底下,却正是川流不息的海象群和鲸群。

过着静止而隐遁的生活,又曾在北方的星空下过着同这里截然不同的生活,而能不按传统地独立思考;一方面又得到刚由大自然的纯洁、自由和诚挚的胸怀所产生出来的一切天然的温和或者慓悍的印象。

加上他那含含糊糊、半暗示、半揭露,躲躲闪闪的谈话方式,一下子使我产生各种讲不清楚的惊异和信疑参半的想法。

尽管这是滔天恶浪的大西洋的寒冷的冬夜,尽管我双脚湿淋淋,外套更其湿漉漉,当时我却觉得,未来将是无限愉快的安乐窝;那么春色永恒的草地和空林,春天蓬勃生长的草木,到了仲夏时节,还是未遭践踏,没有枯萎。

宇宙的最激烈的风暴却沆瀣一气地想把船只抛上那不可靠的、奴气十足的岸上去?

因为汪洋大海本身就寓有最高的真理,无涘无涯,像上帝一样高深莫测——因此,与其可耻地冲向下风,不如灭亡在那呼啸的无垠中。

为只有那些虫豸似的东西,啊,才会畏缩地匍匐到陆地去!

捕鲸手总被陆地人看成是一种颇为缺乏诗意而又声名狼藉的职业。

一碰上那在他头顶刮起小旋风的、幽灵似的抹香鲸的巨大尾巴时,却会立刻畏缩起来。因为人类所能理解的恐怖,怎能同上帝的奇观和恐怖结合在一起的东西相比呢!

这种笔直向前、固定不动、不畏不惧的目光中,含有一种无限的、最坚决的、不屈不挠的神气,一种坚定不移的、永不妥协的顽强精神。

那双眼睛活脱是两只火药桶!

【我的书评】
烟斗代表享乐,亚哈扔掉了烟斗象征他抛弃享乐也要和白鲸决斗的心。

凛然不可侵犯的架势的,那种人就暂时具有一种稳如磐石的权力和威信。

跟船长餐桌上那种难受的拘谨和说不出又看不见的专横气氛恰成显著的对比,这些下等人的标枪手全然快活不羁。

这个心不在焉的小伙子已让浪潮与思潮的混合韵律,催眠得六神无主,想入非非,像吸鸦片似的没精打采,以致终于失去识别力;把他脚下的神秘的海洋,当成一幅明显的画像,其中有渗透了人类与自然的、深蓝无底的灵魂;而每一种把他弄胡涂了的奇特的、半隐半现的、滑滑闪闪的美丽的东西;每一种有闹不清的形体的时隐时现、时升时沉的鳍类,在他看来,只是人的心灵在不断想来想去的那种无从捉摸的思想的化身。在这种受蛊惑的心情中,你的生命就会向着它来的地方逐渐衰退,变成时空不明。这时,你已失去了生命,有的只是靠这艘徐徐滚动的船所赐予的摇晃不停的生气,而船只却是靠着海洋;海洋又是靠着上帝那费解的潮汐才有生气的。但是,这个睡魔,这个梦神一经附在你的身上,你的手足只消挪移一英寸,双手完全放松;那么你的本体就在恐怖中回来。你就翱翔在笛卡儿的旋风上了。也许正是天气最晴朗的正午,你带着一声半闷半响的尖叫,穿过透明的太空,直落进了夏天的海洋,再也爬不起来了。好好地留心呀,你们这些泛神论者。

认为他们的精神已穿过未来的浓雾,远远地看到那些非得避开不可的浅滩和暗礁。

你站在那里,沉迷于一片连绵不绝的波涛中,除了巨浪号啸,一无杂音。那只出神了似的船,懒洋洋地颠簸前进;催眠似的贸易风徐徐吹来;一切都存心要弄得你昏昏乏力。在这种热带的捕鲸生活中,大多是会教你觉得非常平平稳稳的;你听不到消息,读不到刊物;决不会有什么额外惊人的日常琐事来使你引起不必要的激动;你听不到国内的苦恼情况;证券破产;股票跌落;也决不会叫你因想到晚饭要吃什么而烦恼——因为你三年多的饭食都已舒舒齐齐地储藏在桶里,而且你的菜单是不变的。

在瞭望台上为了防备冰冻的海洋上的寒冷天气,设有那种值得羡慕的小篷帐、或者小讲坛的叫做“守望处”的东西。

捕鲸业就好像是为许多罗曼蒂克,有忧郁症的和心不在焉的年轻人而设的避难所一般,他们不屑做尘世琐事,却到柏油和鲸脂中来寻找情趣。

船长却往往一边雇用这些心不在焉的年轻哲学家,一边又在责备他们对航程没有充分的“兴趣”;隐隐约约地说他们是如此不堪救药,丧尽光荣大志,因为在他们那隐秘的灵魂中实在是很不愿意看到大鲸的。

船板也很熟悉他的脚步,并且全都布满他那特殊的脚步的凹痕、像化石似的。如果你同时也凝注一下他那有棱条和凹痕的额头,你还可以在那上面看到一些更为新奇的脚印——他那种不睡觉、始终在踱方步的思想的脚印。

“好!”亚哈看到他那突如其来的问题竟这么有吸引力,弄得大家都生气蓬勃了,不禁以一种狂热的赞许声气嚷道。

每一声叫喊,都使这老人的脸色越来越显得奇特和非常快活满意;水手们也都开始好奇地彼此面面相觑,仿佛为他们听到这种似乎是毫无意义的问题,竟会如此激动而觉得诧异。

我在它身上看到一股凶暴的力量,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恶念支持着那种力量。那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就是我所憎恨的主要的东西;不管白鲸是走狗,还是主犯,我都要向它泄恨雪仇。别对我说什么亵渎神明,朋友,如果太阳侮辱我,我也要戳穿它。

带着一种小孩子坐在炉边,又怕又要听的心情,来倾听南海捕鲸的狂热、新奇的故事。

也是他的理智上、精神上的愤激的宿敌。他把浮游在他面前的白鲸,看成是种种属于心怀恶念的神力的偏热症的化身,这种神力把那些意志强烈的人都腐蚀得只剩半颗心和半只肺在苟延残喘着。

亚哈可不像他们那样向它屈膝膜拜,而是神志昏乱地把它的概念都移植到这条令人憎恶的白鲸身上,他不惜以遍体鳞伤之躯跟这种恶行敌对到底。

他把他整个种族自古以来的一切愤怒和憎恨全都加在大鲸的白色背峰上;于是,仿佛他的胸膛就是一架臼炮,他就在那上面发射出他那火热的心弹来。

他的这种偏热症,也许不是刚好在他失去肢体时就立刻产生的。当时,他手里拿着刀,正在猛击那只巨兽,他只顾恣情发泄那种突如其来的、怒不可遏的、肉体上的仇恨而已。

人的疯狂往往就是一种诡诈而最阴险的东西。你以为它已经远走高飞了,它却也许不过是变成一种更为巧妙的形体而已。亚哈的疯狂并没有完全消退,而是更其深沉地凝缩起来了。

当他稍微想到那种笼罩在这种高峰上的永恒的冰冻凄凉景象时,他也许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如果一旦迷失在这样渺无人烟的荒地里,该有多么可怖。

看到的似乎就是一片辽阔的墓地,和它那冰封的细长墓碑以及破碎的十字架在对他狞笑。

那种乳白色的海洋的隐隐翻腾声,那结着冰花的群山的凄恻飒飒声,大草原上风干了的雪花的孤寂飘动声。

神化了的大自然完全像是妓女的涂脂抹粉一样,她们的魅力只是掩盖那残骸所在的内部。

一面全神贯注地研究他所看到的各种航线和明暗图影,一面又迟缓而从容地用铅笔在以前那些空白的地方再画上一些航线。

他在这样用功的时候,吊在他头顶那盏系着链条的沉重蜡锡灯,不断地随着船身的摇动而晃动,始终把闪闪的微光和簇簇的阴影,投射在他那刻满皱纹的额头上,简直叫人以为,他自己在那幅皱折的海图上划着航线记号的同时,也有一支肉眼看不见的铅笔,在他那深刻着海图似的额角上划着航线。

要在这样茫茫的大海里发现一只孤零零的生物,是一种荒诞而无望的工作。

这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紧张梦景,又把思潮继续带到如癫如狂的战阵里,在他那熊熊烈火的脑壳里不停地打旋,旋得他那唯一的生命之火激成难抑的苦楚。

也许不能说是他暴露了他的压制不住的弱点,也不能说是他对自己的决心有所动摇,而只能说是它那剧烈的程度的最明白的表现。因为,在这种时候,疯疯癫癫的亚哈,这个深谋远虑、决不妥协、信心坚决的白鲸猎手。

全然由于它本身的宿愿所驱使,不得不由反抗鬼神而成为目的本身的一种独断独行。

他的紧张的思潮已经使他成为一个普罗米修斯了。鹰隼永远在啄食着那个心胸,那只鹰隼就正是他所创造的生物。

应该把航行的恐怖性给掩盖起来(因为人的勇气抵挡不住为行动所无法解决的长期胡思乱想),他也看出了当那些大小船员在漫漫长夜中值班的时候,心里所想的一定都是一些私人的事情,决不会想到莫比—迪克。因为,不管这些野蛮的水手对他所宣布的搜捕鲸鱼计划,报以多么热烈和激动的欢呼;这些包括各式人等的水手,总不免有点反复无常、不可靠——他们生活在变化无常的海洋上,吸到的又是海洋那种变幻无定的气息。

哪怕是古代那些情绪激昂,富有骑士风的十字军,要是不让他们顺便干些偷盗,摸摸口袋的勾当,顺便捞到其它一些以宗教为口实的油水的话,那他们也不见得会心甘情愿,跋涉二千多英里去为他们那圣墓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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