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莉卡对我来说，逛街最大的乐趣就是两种店铺——一个是考究的环境不错的书店，还有就是人少没有小孩导购员也不会盯着你的乐高店。上上个礼拜的周五，因为有晚饭约，但是是那种从来不会告知具体时间地点的约（我个人其实很不喜欢这种约），所以我忙完事情就去到了止间书店。止间书店是长沙市中心的一个大书店，我以前从来没有去过，那天傍晚六点左右到的，然后就在里面看了很久的书。或许是疫情的缘故，就算是开到晚上十点，书店在晚六点的时间里还是只有一两个人。但是店内基本每个区域都有大大小小可供五六个人坐的椅子。我一个人把背包长柄伞都放在一个位子上，就很自由地在书柜前面徘徊游走。果然在书店差不多坐了一个半小时，才收到消息去哪里吃饭，这才不情愿走出书店。呆在书店的九十分钟，我也差不多在当当网上面也下单了不少书，恰好又是满一百减五十的活动伊始，所以一口气买了四百多元的书，后来也做了一个开箱视频记录。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本书，也是在这次的购书活动中买下来的。作者林奕含两年多前自杀引起了轰动，而后这本她生前的作品就又一次被大众给炒热了，一时间洛阳纸贵。时间沉淀了两年多，我也在最近花了些时间把这本书给读完了。其实读书的过程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考验，因为文字读起来太让人痛心了，一本十二万余字的书，我确实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才看完。
当然，作者自杀的消息是让人去读这本书时候自然心情一沉的原因之一。但是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本书讲述的事情是直面于青春期中“不能说”的故事，如同这本书腰封所说。而这本书的腰封推荐也可以说是现在畅销流行的图书必要的元素都有了，诸如李银河、冯唐、蒋方舟等文化名人的推荐，还有几个榜单推荐的头衔等等。可真的去读了才发现，就算平时对这些文化名人颇有微词，但是推荐的这本书确实值得一读。
林奕含的生前遭遇其实被很多新闻媒体已经报道过了，她在十六岁的时候被培训老师陈某给性侵了，这件事情对她的影响无疑是致命的。虽然后来林也遇到了对她很好的丈夫，有了完整的婚姻，但最终还是在二十六岁的时候选择了自杀，并留下了遗书。我有想很久怎么去比较恰当表述这一切，但是想来想去我好像患了失语症一般，那最后只好用网络上面已有的描述来讲述上面这段文字了。
而《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本书的内容，全然是作者对于曾经自己的亲身经历的一种叙述。故事里面有三个女性角色受到了不公平对待，房思琪、郭晓奇以及伊纹。房思琪和郭晓奇是文中狼师李国文先后残害过的两位花季少女，而伊纹则是在嫁给了大自己十多岁的丈夫钱一维之后受到了无止尽的家暴。文中的故事按照内容比例来说，房思琪的故事占比是最大的，基本上讲述了房思琪在经受狼师李国文的性侵整个过程差不多六年时间里发生的变化。从最开始一个富有灵气热爱文学的小女孩最终变成了失去语言能力被送到精神病院的“疯子”，这个过程中房思琪的心路历程在小说里面用第一人称或是第二人称都有叙述。而伊纹的故事也是颇为心酸，讲述被丈夫无止尽家庭暴力，最终甚至是失去了腹中胎儿险些自己也因为流血过多死亡，最终才下定决心要离开丈夫的经历。致于郭晓奇的故事，更是让人直接看到了心酸的一面，当少女明明自己是性侵事件的受害者时，却还要受到不公的待遇，最终也成为一个无法正常生活只能够祈求上帝的可怜儿。故事的内容，太丰富，而林奕含的文笔又很老练，真的让人读起来不会觉得这是青涩的年轻作家的文字。
房思琪、郭晓奇以及伊纹是林奕含所亲身经历的事件分化出来的三个角色，她们经受的，却也是当下很多人正在经受的事情，而且这绝大部分都是女性。最近这本书的热度又上来了许多，因为高管养父性侵养女的事件被曝光了，很多人自然就想到了这本书。隔着台湾海峡，但是大陆和台湾的社会阴暗面，却都是如此惊人相似。《房》一书中房思琪在十三岁就遭受到了狼师的强暴，而现实生活也是高度类似，这不止于仅仅让人震惊愤怒的程度，更应该让人去思考我们是不是要让那些“不能说”的事情变得能说。
前两年青年导演忻钰坤的作品《爆裂无声》讲述了一个底层人民失语的故事，在电影里为了更加形象化描述底层人民的形象而直接让宋洋饰演的男主角变成一个哑巴。底层人民就是如此的无力且无助，放到《房》这本书中，也一样没有什么改变。房思琪选择了没有将被老师性侵的事情给曝光出来，因为她年轻幼小的心灵在身体和心理接受过一次严重创伤之后，很难能够再经历一次。所以，她选择相信老师爱她同时她也爱老师的方式去面对现实，然后接受狼师给她的“谆谆教诲”，逐渐失格。她这么做不是因为她未曾想过要反抗要揭发，她曾经和家人看似无意聊过类似的话题，是父母的回答让她失去了信心。她曾经和父母说学校里面有同学和老师发生了性关系，父母却只说那个学生太骚了；又有一次房思琪和父母说自己家庭什么都不缺就只缺性教育，父母却回答性教育是那些需要性的家庭才需要的，房思琪的家不需要这些。所以，她不作声了，只能让自己继续相信自己给自己的洗脑，尔后变得开始记不住东西，直到成人后真的变疯了。
失语，在郭晓奇的故事里就体现得更加明显了。郭晓奇是想过要反抗的，在她被狼师抛弃之后选择要去揭发，于是乎在网络上面发帖留言。但是，最终获得是网络上面陌生人的冷眼旁观甚至是恶意抨击。文中对这样的文字有过描述，和当下很多类似的新闻里面会出现的恶心评论类似。读起来，让人觉得愤怒，却又深感无力。只能说，没有任何一个强暴性侵事件不是由社会合力完成的，正是因为强暴这样的悲剧发生其原因是社会性的。伊纹的故事里，则是缄默无语是常态了。作为一个妻子，伊纹在家里经受了丈夫的暴力，只要丈夫喝醉酒就会打她。而她最讨厌的自然是热天，因为她需要穿高领来遮住身上的伤痕。而故事里面，伊纹会和丈夫结婚是因为丈夫家楼下的张太太作了介绍。有意思的设定是，张太太自家还有一个待嫁的女儿，但是她宁肯女儿不嫁也不愿意嫁给有钱的钱家的少爷。因为，她深谙钱一维家暴的恶行，可她却又介绍伊纹给了钱一维，可见人心之坏，或者说她对于旁人不幸的冷漠（这也算是社会的一种’常态’）。至于后来伊纹离婚，在这栋高级公寓的邻居的聚会中，大家居然对钱一维家暴的事情缄默不语，似乎没有这种事情发生一样。最终这种高级住宅的邻居里，只有因为家里女儿发疯住进精神病院的房家搬走了，而其他的所有家庭，包括狼师李国文一家，还能够邻里乡亲坐在一桌吃饭。就像是被郭晓奇在网络上面发文揭露丑陋行径之后的李国文依旧安然无恙，因为他没有被起诉的证据，反倒是可以告发郭诽谤罪。甚至后来还往郭家大门泼红漆，邮寄了他捆绑裸体房思琪的照片的恐吓信。
房思琪、郭晓奇以及伊纹，是受到残害的女性的三种不同时期的状态，于我是这么理解的。房思琪是年轻时候受到了侵害之后的状态，她的第一人称的视角描述是最为让人觉得揪心的，因为太让人觉得悲惨了，也是我读起来花了最久时间来平复内心的部分。而郭更像是受到侵害长大之后的女孩子，想要去勇敢揭发的时候，会遭受到的社会性的二次打击。网络上面的网民会投来不信任鄙夷的言论，让人更加难以接受，同时自己也因为无法同有钱有势的狼师斗争最终还会受到更为严重的伤害。至于伊纹，也有人说这就是房思琪还没有来得及长大的样子。所以故事里面的这个设计也是有些吊诡，让长大了的“房思琪”伊纹去保护和安慰还未长大的房思琪，确实让人读起来觉得需要深思一番。
书中也出现过好几次的内容是伊纹和房思琪互相觉得愧疚，房思琪直到伊纹正在遭受家暴却无能为力，而伊纹也因为直到房思琪有好几次想要和自己说出内心深处的事情却没有说出来最终变疯一事觉得内疚。两个人都是同一个人，也体现了只有这样受到过不公待遇的人才会彼此产生同理心，这社会上大多数人还是缺乏同理心，甚至于还有像是帮助狼师降低女学生心理防线的辅导班主任蔡良以及介绍伊纹给有家暴史钱一维的张太太。
书中的内容读完是让人沉重万分的，这是一本极为现实的书。虽然书中的房思琪是一位具有灵气热爱文学也富有才华的小女孩，但是当真的面对性侵面对强暴后，这些都是虚无了，她始终只是一个孩子啊。书中的狼师李国文是一个看描述就知道油腻感十足的中年男，他有着糟糕的品味（从他送妻女的礼物以及对自己喜欢的文学内容的解读可以看出），但是他仗着自己的社会地位——一个声誉极高的语文辅导老师——去残害一个又一个年轻的女学生。这样的故事，放到社会事件上面，可以套用的地方太多了。譬如考研机构里面有过一个政治辅导蒋姓教师，就曾经被爆出想要约炮女学生的聊天截图，内容上面的油腻下作也妄称教师二字了。
书中的故事，都是具有社会性的。也让一个观点在我心中徘徊了许久——权力的强悍和强暴的发生，互为充要条件。又套用前面说到的忻钰坤导演的《爆裂无声》这部电影的设定来说，除了底层的失声，还包括了中层的失德以及高层的失态。高层人士，利欲熏心之下总是会用权力换取不断膨胀欲望的满足；中层的失德，自然会让他们（如<房>一书中的培训机构的蔡良，虽然是女性，却愿意帮助狼师寻觅猎物）为了能够获得自己的利益而去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房》一书的内容上真切到让人心疼，而反映映射出来的现实，同样让人值得深思。
愿少伤痛，多欢喜。
下周聊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
河西学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