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在读《北欧神话》。
开始读不进去,诸神的名字实在拗口,记不住。但一页一页、一字一字读下来,的确感受到北欧神话的古老与灿烂。少了它,欧洲文学的泉源就失了一脉;没有它,纳维亚文学就丢了渊源。
北欧的原始人,很早很早就在审视自然,并不断索解。他们察觉到,巨伟粗朴的山川、北极光的耀亮、雪堆似的巨浪、极圈内的冰山,也留意到短促的夏天里的蓝天碧海、长在的光明和奇迹般的植物的繁茂。寒冷与温暖,如此强烈对照,冰与火的奇怪混合便因此创生。
人类因何而生?
奥丁给以灵魂,海尼尔给以动作和感觉,洛多尔给以血,于是就有了能思索、能说话、能工作,而且有恋爱、有希望、有生死的人类。这新造成的两个人是一对男女,梣树是男,榆树是女,他们生下子女,生生不息。
人源于树,树就是人,我很喜欢这种创世说。
此后,奥丁又创造了一棵巨大的梣树,是为宇宙之树、时间之树、生命之树,并布满全世界。
那满世的树皆是人,而人也俨然成了行走的树,每个人都有一棵属于自己的树,北欧神话真的有些美好。
奥丁,是北欧神话中最高的神,是天空之人格化。他象征无处不在的精神,是智慧与胜利之神,是贵族和英雄的保护者。他的宝座不是寻常之椅,而是一座瞭望塔,从中奥丁一眼就能看见天上人间的众神、巨人、侏儒、精灵,以及人类的一切。
奥丁辽阔的视野,一开始就很有力量。
他的肩头停着两只大鸦,意为思想和记忆。他喝过密米尔的“智慧之泉”,在泉水深处,能清楚地映照未来。
弗丽嘉是奥丁的妻子。奥丁是天,她则是地。她头戴苍鹭之羽,这是沉默与易忘的象征。她旋转织轮,织出金色和白色的云网;她的织轮在夜间大放光明,北欧称之“弗丽嘉的织轮”,即我们所谓的猎户星座。
弗丽嘉还有三个随车的侍女。她们三人,一个温柔庄重,专门除去恋爱者前途中所有的阻碍;一人专使冷硬的心接受爱情,维持人间和睦;一人守护弗丽嘉的宫门,谁也不能随便进入,凡被拒之门外的人,无论如何请求,必无效果。古代北欧的婚姻与爱情,已有中国《古诗十九首》中的深情或决绝。
提尔是奥丁的儿子,他是波浪汹涌的海的人格化。提尔的武器是刀,所以北欧勇士常以“刀尖”的名义发誓。
被视为音乐、诗歌之神的布拉吉这个名字,也被北欧人用作“诗”的称呼。每年大祭,人们对于布拉吉都有隆重的祝仪。在船形的杯中喝过礼酒,自述自己一年中打算做的事,这差不多就是“赋诗言志”的壮气。
伊敦恩是春之女神,她拥有青春之苹果。青春之苹果,伊敦恩是放在一只篮子里的,随便要多少,都取之不尽。她的归来,和南风同时,象征了发育繁茂的春之元气。
夏之神,是风神及近岸的海水之神。他使凶险的波涛复归于平静。
冬之神,是斯卡蒂。她是冬季旅行者的恩人,指引着那些挣扎于冰天雪地中的雪橇,使它们安然地到达目的地。
光明之神巴德尔和黑暗之神霍德尔,是一对孪生子。他们的体格和性情截然相反:黑暗之神,阴沉忧郁、寡言少语,是个盲人;光明之神,英俊天真,愉快开朗。万物皆热爱巴德尔,而他亦热爱万物。
巴德尔象征着太阳,他的死暗示着太阳的西没。巴德尔被霍德尔所杀,暗示白昼必然要以黑夜为继。
弗蕾雅,北欧神话的美与爱之神。弗蕾雅孤寂地守在家里,伤心落泪。她的泪水滴在世上,石为之软;滴在泥中,化为金沙;滴在海里,化为透明的琥珀……我读到了北欧之神凡人一般的柔软。
诸神也有黄昏,更何况人。
北欧神话中,海姆达尔是最好的守望者。他有最好的耳朵,能在桥上听见草木生长的声音,或是羊毛从羊背上长出来的声音;他有最好的眼睛,能在黑夜里看见千里之外的东西;他还能像鸟一般,不需要睡眠。
如果众神赐予你一双最好的耳朵、最好的眼睛,而且不需要睡眠,你会成为最好的守望者吗?你又会守望什么呢?在过去、现在、未来里,你又会织造出什么样的命运之网呢?
最古老、最高的力,常常无始亦无终。
于是,我们谓之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