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游戏》读书笔记

我们不断地寻找自己,却始终成为一场寂寞的游戏。

《寂寞的游戏》,是台湾作家袁哲生的短篇小说集,后浪出版。这两日酷暑难挡,总算读完了。它像夏日的晚风,吹来一阵清凉。但是清凉过后,便是深深的寂寞。

读他的文字,让我想起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孤单的旅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在寂静的荒野过夜;他搬一块石头做枕头,躺在地上,睡着了。梦中,有一架梯子从地上通往天上;梯子上,唯有特殊的使者可以往来,而他仍不能。这不正是我曾经设置的电脑桌面吗?

《遇见舒伯特》《送行》《没有窗户的房间》《密封罐子》《木鱼》这些短篇的名字,有点特别,它们之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经纬线,让我们体会到“自我的不在”。这种疏离和隔阂,藏着冷静的刀锋,心理的宛转曲折尤其深。

袁哲生的文字,试着拔除情节,仿佛要剪断一切因果。

因此,在他的故事里,人的际遇总是充满飘浮的偶然。一不留神,就是错身而逝;一不留神,彼此就再不相连。即便连缀,存在的断片也很短暂,这让小人物的“小”更加“小”,且彼此的“小”难以沟通。

于是,渐行渐远,愈加模糊。

印象最深的是《密封的罐子》这篇小说。它叙述了一对师专毕业的男女,毕业旅行来到一座偏僻的山城小镇,住下来在山城小学教书、清静度日的故事。看似令人羡慕,实则有着漫长的失落与痛苦。

那日,她提议玩一个游戏:各自写下一句最想告诉对方的话,装在一个玻璃罐子里,埋在土中。过二十年之后再挖出来,看看对方写了什么。

不幸的是,妻在婚后七年过世。

第二年,他想起那个游戏——当时,他投入密封罐子里的只是一张空白的纸片。

早逝的妻子知道吗?

月光下,他举起那个密封的罐子,光线穿过玻璃。罐子里只剩下一张纸片,还未打开,他便已猜到:剩下的必是他当年投入的那张。

想必妻必定曾背着他挖出罐子,取出纸片来看。当她发现他投入的只是一张空白纸片时,便把自己的那张给收走了。

游戏结束了。或者说,游戏才刚刚开始就结束了。

人怎样活着,以及为什么活着,真是个古老而坚固的迷宫。当“生命的意义”“爱情的真实”以愈来愈频繁的次数追问我们时,我们的步履是更加坚定,还是有些孤单、颤抖,抑或踉跄?

这本《寂寞的游戏》让我又回到了乡村的老路上。我们从那里来,点点滴滴不费吹灰之力就想起。

我想起,微凉的初夏,在整个世界都躲进夜幕的时候,唯有一颗颗萤火虫,它们在草丛中忽闪忽近、荡来荡去,像一艘艘小小的夜航船,而船舱里则点着一支支迎风摇曳的小蜡烛。

我想起,躲在桑叶间的蚕儿,她们偷偷地咀嚼并编织自己的词句。新生的幼芽在心底悄悄长出新绿,迎向阳光,伸向窗外……

我想起,潜水的少年,他每拨动一下流水,成群的金色小鱼便快乐地游梭起来,把水面画成一匹泛着银光的白锦,四周宁静无比。

我想起,从墙头传来的口琴声,遥远而柔软,好像一艘向我们漂过来的小木船。

只是,倘若我们就是一只小萤火虫,那支摇曳的蜡烛是否已融化,它还亮着呢?

那躺在桑叶间的蚕儿,又度过了几生几世?

还有,那潜水的皮肤黝黑的少年,如何又在哪里?如今,他也只能随波逐流、载浮载沉吗?

口琴,你还能吹几曲?

寂寞的游戏,骑在马上,天一样地飞翔……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是听不见的,最美好的东西也是看不见的。

无垠的月光下,白马像流星一样划过天际。

几页书角被电风扇簌簌地吹动,书里的文字变成了沙漏,一股细小的白沙正无声地往下渗透、流散。

我们听见沙粒降落的声音。

寂寞的声音。

人的声音。

生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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