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昨日的世界》 -仅仅是前行中的一种间歇

续读《昨日的世界》。

斯蒂芬.茨威格 著,舒昌善 译,“生活.新知.读书”三联书店2018年6月第1版。

这本书很厚,607页,字典一般,浓缩了茨威格一生的回忆。茨威格是我喜欢的作家,追随他的文字还乡。

第一章,他描述了童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和平安宁。那是一个自由的黄金时代。一切都有规范、尺度和分寸。一切过激的行为,一切暴力的言行,在那理性的时代似乎都不可能发生。

人们已经实现了伊卡洛斯的梦想,能在自己的领域翱翔。

茨威格的父亲是个银行家,却从不愿抛头露面,而更愿安安静静地生活。他在33岁创办了一家织布小作坊,经过多年经营,小心谨慎地把小作坊渐渐扩大成为一家规模相当大的企业。

他毕生唯一自豪的是,从未有过一张债据,从未参与过一笔不知底细的交易。即便成了百万富翁,他也从未吸过一支进口雪茄。

我想起我的祖母,也曾如维也纳人一般,迈着稳健、从容的步伐穿越乡间的田野。这种勤勉、自制而绝不贪婪的本性,仿佛是过去的时代意识,支撑他们度过生活的艰难和命运的所有嘲弄。

茨威格的母亲出身在一个国际性的大家族。这种国际性的联系,使他们视野宽广,在这个家族里不再有小商人、掮客,而只有银行家、教授、律师、医生。他们每个人都能说好几种语言。如此“自重”的家族,是一个人精神成长的重要血脉。

是的,他们是犹太人。对犹太人而言,发财致富只不过是一个过渡阶段,绝非是他们的内心目标。他们的真正愿望和潜在理想是——提升自己的才智,进入更高的文化层次。

他们热衷于文化生活,是真正的观众、听众和读者。为了反对拆毁贝多芬的临终寓所,他们请愿、游行、不停地用笔抗争;他们喜欢怡然自得地聊天,习惯于相安无事;他们过自己的日子,也让别人过自己的日子。

他们光顾剧院和音乐会,购买图书和绘画,参观各种展览,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个超民族主义者、一个世界主义者和一个世界的公民。那是一个秩序井然、从容不迫的世界。

他们在维也纳的皇家剧院,借一把扣人心弦的古老小提琴观察大千世界,也观察到自己。他们的耳朵相当敏感,拥有无与伦比的艺术鉴赏力;他们觉得,艺术上的任何松懈都不能原谅,并从维也纳的空气中获得自己的音乐节奏和人生节奏。

这是彼时维也纳人的生活原则。

所谓文化,不就是用最美好、最温情、最微妙的艺术和爱情,美化赤裸裸的物质生活吗?只是,今天的我们距离那时的维也纳有多远?

我们也渴求安宁、养息、太平,渴求消除陌生的感觉,渴求找到自己的一项使命。我们也热爱自己的城市,一心一意打算在这里久居。但平静、从容、清白地度过自己的一生,有多难?

今天的我们,被驱赶着经历生活的急流,静下来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我们岁月中的每一小时都和外在的现实联系在一起。我们被投进这大千世界,无数波涛从四面袭来,有些我们喜欢,有些我们厌烦,而且时刻起伏着微微的不安。

我们感受着,感受到的却又被种种纷扰吹散。

所以,《昨日的世界》不止是昨日的世界。希望岁月和年龄成为另一种尺度;希望白发成为另一种尊严;希望某种无法言说的倒退,有朝一日终将成为也仅仅成为时代前进节奏中的一种间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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