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谁乞援呢?
——读卡夫卡手记之九
文 | 梁长峨
她,阿玛丽亚,天生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目光变得冷漠、忧郁了。除了默默地日日夜夜照料病重的父母以外,她什么都不关心。外面下雨响起了大雷,村子里谁家烧起了大火,她也漠然得很,只有病床上的父母在病体稍为有点好转时,才能见到她微微一笑,才能从这显得有些苦涩的微笑中现出一线青春的光辉。人们眼见着一棵美丽的花树,没来得及怒放,就开始枯萎凋落了。
唉!青春和美貌,都会让人遭罪。
那一年的7月3日,当地救火会举行了庆祝会,城堡为表重视和对百姓的关爱,既赠送了救火车,又派领导参加致贺。城堡光临的官员,叫索尔蒂尼。这位大员矮小、虚弱,布满在额头上的扇形皱纹一直延伸到他的鼻根,显得很特别。
阿玛丽亚的父亲在救火会里是第3号人物。他们全家自然都参加了这次庆祝会。阿玛丽亚那天打扮得尤其漂亮,一件雪白的罩衫,胸前镶着一道道像泡沫一般耸起的花边,脖子上戴着一条波希米亚红宝石项链,加上高挑的身材、水灵灵的眼神,引来无数人膜拜的目光。
阿玛丽亚的耀眼光彩,一下子吸引了城堡来的那位大员索尔蒂尼。因为她的个头比他高得多,他看她须仰视才得见。他仰起头来看她,立马怔住了,跟着就跳过车辕来接近她。起初,阿玛丽亚爸爸见到索尔蒂尼向他们走来,兴奋得不得了,就对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还挥手教全家向他鞠躬。阿玛丽亚爸爸一向崇拜这位以前从未见过的索尔蒂尼。城堡中的大员、救火会事务的权威人物,大驾光临,亲自降尊,向他们全家走来,实在是一件十分重大、十分荣光的大事。
也就在这当儿,索尔蒂尼举起手推开迎接他的阿玛丽亚爸爸,推开向他围拢的人群,不顾无数双目光径直向阿玛丽亚靠近,再靠近。
第二天早晨,家人们从熟睡中被阿玛丽亚一声尖叫惊醒了,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封信站在窗口,信是一个人从窗外递进来的,人还在外面等候回音呢。看过后,刚烈、纯洁、正直的阿玛丽亚拿信的手气得直发抖。她把信撕得粉碎,又抓起碎片朝窗外那个人的脸上扔去。
这封信是用最最下流的语言写的。写信者就是庆祝会上那位城堡来的官爷索尔蒂尼。他要求阿玛丽亚到“先生”旅馆他住的房间那儿去,而且命令她必须马上立刻就去。要不然,我就……
任何一个纯洁、正直的人接到这样的信,都会感到是奇耻大辱,都会因此勃然大怒。可是如果细读掂量这封信中那种威胁性的语气,想想当官者们的一贯德性和写信者的权力及地位,恐惧的心理就会马上占据上风,从而后怕,想到后果。而阿玛丽亚却同别人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劲愤怒,压根儿就没有为自己或别人害怕什么。
按理说,她是不该有什么害怕,不仅不应害怕还应向政府有关部门控告索尔蒂尼。一个响当当的政府官员竟敢如此赤裸裸无视法规,赤裸裸欲奸污民女,岂不该受到严肃处理!至于阿玛丽亚的名誉也是很容易挽回的。谁不明事理呢?真正无耻的是索尔蒂尼,又不是阿玛丽亚。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它的发展大大超乎我们的想象。善良正直的人们无法想到,就是因为阿玛丽亚没有应召到“先生”旅馆去满足索尔蒂尼的欲望,而蒙受无以复加的折磨;她对待信使的态度成为不可饶恕的冒犯行为,从而使得噩运落到了她一家人的头上。
她的姐姐奥尔珈坦然地说:“假使当初她去了‘先生’旅馆,我当然也会照样支持她;可是她没去,这是了不起的英雄行为。至于我,我坦白地承认,要是我接到了那样的一封信,我准要去了。我受不了那种威胁,我害怕会发生什么意外,只有阿玛丽亚才受得住。”谁能估量出这话含有多少无奈和悲酸。
阿玛丽亚真的异常出色,因为这里“从来没有一个官员被女人拒绝过”。官员们只要对女人稍表意思,她们就会情不自禁地投怀送抱。如此坚贞的阿玛丽亚,更不该让人飞短流长了。然而不然,除了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之外,阿玛丽亚却遭到了所有人的轻蔑和鄙视,而且把这种轻蔑和鄙视扩大到她清白无辜的家庭。
从此,有关那封信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向四面八方飞去,极短的时间内方圆十里八里无人不晓。无聊的人们争相议论这件事儿。该来的和不该来的人都来问阿玛丽亚和她的家人。可是谁也不肯多呆上一会儿,他们平时最亲密的朋友走得最快。每个人临走时都留下让人猜测不透的眼神和浅笑。从此以后,这一切人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阿玛丽亚和他们全家,再也不来登他们家的门了。
阿玛丽亚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鞋匠。因为拒绝城堡官员召唤之事,顾客们好像事前约好的一般,统统要回他们送来修理的鞋子,一双都没剩下。订货簿上的订户们,也都一个个来注销了,全都毁了约。他们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尽快地、彻底地同他们断绝一切关系。
救火会的队长西曼也来了。“当时他站在爸爸的面前,不得不对这个他一向佩服而且私下还答应让他当副队长的人说,队里再也不需要他去效劳了,并且要求他交还他的证件……西曼踌躇着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拍着爸爸的肩膀,好像要从爸爸的身上拍出他应当说而不知道怎么说的话来似的。因此,他不停地笑着……”他笑什么呢?是笑阿玛丽亚及其全家遭遇的都是愚蠢而又不公正的迫害吗?他终于停止了笑声,开口大大地赞扬一番阿玛丽亚的爸爸:“他是救火会的光荣,是后辈无法仿效的典范,是救火会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成员……虽然如此,救火会已经决定,要求他立即辞职,当然这只是一种权宜之计,大家都懂得救火会非这样做不可的重要原因。”
看着整个乡村那些靠胡扯过日子的人,他们头挨着头,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地互相无止境地说笑这一件事,看着所有的邻居和朋友都疏远和鄙视他们全家,整个的乡村都躲避他们,跟他们断绝一切往来,让人一点也不能理解。何至于搞得这样沸沸扬扬,铺天盖地,没完没了。而这种事儿与广大民众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咋心这么整齐,一致把矛头对准阿玛丽亚及其全家呢?奥尔珈一语中的:“这不能怪哪一个人,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局面,一切都是城堡的影响。”是的,明眼人都暗地嘀咕:“一切都是由城堡操纵的。”
太可怕了!一个政府任随官员胡作非为,无法无天,而且还操纵民众一起反对敢于独立不屈、敢于反抗这类官员的人,这是什么样的政府?在这样的社会环境生活该是怎样恐怖、让人窒息?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对你的冷漠、嘲笑、排斥,叫你摸不着头脑。你并没有得罪谁呀,就是没人理你。也许他们抛弃你并不是坚信你有罪,甚至连对你不满的地方都没有。他们抛弃你只是由于害怕。害怕同你走近了,自己也会成众矢之的。谁又愿意因为你而受到牵连呢。
这不,阿玛丽亚及全家日复一日在极为孤独中过日子,全家人被判处了一种几乎无所事事的刑罚。在七八月的大热天,他们就这样关上窗子在屋子里坐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没有邀请,没有消息,没有上门来访的人,什么也没有。乡村里的人们,也许心里想着同他们交往,也许盼着他们制鞋作坊重新开张,马上到他们那儿去订货;也许觉得同这平素受到尊敬的人家突然断绝往来而感到过意不去。但是,一想到城堡的操纵,他们连把自己心里的这些想法亲自对他们说出来都不敢。他们害怕当局。他们不能不为自己的安危考虑。
阿玛丽亚一家失去了对外交往,只能天天在家里围在一起,商讨怎么办,谈啊谈的,有时都忘记已是黑夜。他们老是谈那封信,互相争先恐后地想出各种挽回命运的计划,但是毫无裨益。因为人活在社会中,再有本事,只要你得罪了当局,再硬的头骨也挡不住政治铁拳的打击,纵有悟空腾云驾雾的能耐,也冲不出政府布下的天罗地网。所以,他们异想天开的主意,不管多么美妙,说得怎样天花乱坠,都不能实施,都只能在困境中越陷越深。
在无限的折磨中,阿玛丽亚的父母急剧衰老,尤其是她的母亲变化厉害、吓人。说不上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只见常常不是打瞌睡就是长时间地自言自语。
现在,他们被逼迫得连自己的房子都不得住了,全家只好搬到一所茅屋去。搬家那天,阿玛丽亚和爸爸先把家具放一部分在手推车上,然后让母亲坐在一只箱子上,先送过去。母亲抽抽搭搭哭泣不停。一路上,他们难免碰见乡亲乡邻,可是他们一见到他们就立刻变得沉默起来,把自己的脸转过去。
这时,他们渐渐感到贫困拮据了,亲友中没有谁会支持他们。他们原本的积蓄也差不多花光了,父亲消防队员工作被开除了,家里本来非常兴隆的鞋店也被迫关闭了。这时人们更加兴高采烈,大家看到他们完全没有力量摆脱加在他们身上的诽谤。大家看到他们失败得这么惨,都从内心欢呼自己和城堡政府的胜利,感到自己更应该坚定地同城堡政府站在一起同他们划清界线。于是大家把过去采取的临时措施变为最后的决定,永远割断了他们一家跟社会公众的往来。这样,他们全家就为人们所不齿了,从此,他们的名字也就不再被人提起。
阿玛丽亚始终沉默不语。但不能总是这样被动,一直沉默下去。于是他们采取了另外的方式:祈求和叫喊,恳求城堡的宽恕。阿玛丽亚的爸爸开始向村长、秘书、律师和职员们提出请求,可是人家根本就不接见他。他就想计谋钻到他们的办公室,但结果总是把他立刻撵了出来,后来再也不让他进了。想想也是,“他要求的是什么呢?他受到什么委屈啦?他要求宽恕他什么?城堡里在什么时候有谁哪怕伸出过一个指头来反对过他?……没有向他提出过任何控告,也没有谁准备向他提出控告。或许他可能是指官方发布过什么斥责他的命令?爸爸又指不出来。那么,他既然什么也不知道,而且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那他要求什么呢?有什么需要宽恕的呢?他这样无理取闹,浪费公家时间,倒是一条不可宽恕的罪状。”
看看,罪过又来了。一个专制的社会,一个专制的毒汁渗透每个成员骨髓的社会,被压迫、被陷害的人,百口莫辩,无处伸冤。你即便气死了,被折磨死了,也没人替你说理。是的,谁也没有控告过他们,“城堡”也没下过任何命令,就使他们濒临绝境,这个社会多么可怕!
尽管如此,这位当爸爸的还心存侥幸,抱着希望呢!“我要恢复阿玛丽亚的名誉,现在不会拖得太久了。”他每天都对家人说好几遍。他当然也清醒替女儿恢复名誉完全不可能。他只希望能够得到宽恕。怎么才能得到宽恕呢?他竟突发奇想,在未得到宽恕之前,要先证明自己有罪。他能有什么罪呢?没有。但他无中生有,想到自己的税款缴得不够。其实他先前每次都是按规定交的税,按照他们家的经济收入,他上缴的税已经够高的了。可他现在却执意要再多缴一些。他的大女儿奥尔珈无奈地说:“爸爸把希望寄托在这个想法上,我们也不愿意打破他的希望。我们把留下来的能出卖的东西全卖出去——几乎把我们必不可少的东西全卖光了……让爸爸拿了钱去奔走。有好长一段时间,每天早晨,我们知道在他出去奔走的时候,口袋里至少还有几个铜子儿在叮当作响,心里便感到一点欣慰。当然,我们几乎成天饿着肚子,这点钱唯一真正做到的一点是,它使爸爸多少保持了希望和兴致。可是这很难说是一种好处。他一天天这样奔走,累得精疲力竭,这点钱只能使他这样一天又一天地拖下去,而不能获得一个迅速而自然的结局。因为事实上不论你上哪儿,办事人员都不能因为他付了额外的钱就额外地帮他忙,他们假意答应一定替他留意这件事情,暗示他已经有了一些线索,他们正在追查……爸爸呢,他丝毫也不怀疑,反而越来越轻信人家的话了。他常常把这些显然毫无价值的诺言带回家来,好像这些诺言是天大的胜利似的。他站在阿玛丽亚背后强作笑容,睁大了眼睛,指着阿玛丽亚对我们做手势,表示阿玛丽亚的得救,由于他的努力将越来越近了,可是现在还是一个秘密,谁也不准泄漏出去。他这副模样使人看了心里实在难过,要不是我们最后落到了再也没有钱给他的地步,那么事情肯定还会像这样长时间地拖下去。”可他在这件事上总是心有不甘,总觉得如果能再有一些钱就行了,今天、明天,或者最迟后天,他就可以把事情都搞个水落石出。可是现在一切都落空了,毫无指望了,因为没有钱,什么都完啦。
专制社会杀人无数,有些是让你流着淋漓的鲜血立即死去,有些则让你一滴血一滴血地流慢慢死去。阿玛丽亚的爸爸为女儿到处奔波,日渐消瘦,两目无神,头脑晕眩,神志不清,说话的声调越来越低,让人已经听不清楚了。
已经到这一步了,他还是不死心,他想出一个新的计划——求助于呼吁了。他想官员中间肯定会有一些富于同情心的人,他要亲自去打动官员们的善心。
他的新主意,就是自己到那条靠近城堡的大路上站着,等官员乘坐的马车经过的时候,抓住机会向他们哀求宽恕。这其实是一个疯狂而又糊涂的主意。即使这不可能发生的事被他碰巧撞上了,一个官员怎么可能下令赦免呢?一旦走法律程序?一定又是拖得没完没了,况且前面已说过,没有任何人起诉过他们,城堡也没有下令审判和最后宣判过,又何谈走法律程序?再说庞大的政府机构往往政出多门,同一件事这个部门这样规定,那个部门又是那样标准,怎么才能统一到一块呢?还有政府里官员众多,各管一行,你怎么如此巧就在路边等到分管这一行的官员呢?不是分管这一行的官员通常不会愿意管份外的事,再说他们想管也不懂,一旦管了既处理不好,还惹得分管的官员不满,从而使得官员之间产生矛盾。所以彼此各扫门前雪,绝对不管他人瓦上霜。就是撞巧了,他在路边碰到了分管他们这事的领导官员,谁又能保证这位官员一定会积极处理这事?你以为你是谁呀,又不是城堡主的儿子、女儿、七姑八姨二舅子。你只是平民百姓一个,官场都是官官相护,哪个官员会为了你一个小小老百姓去得罪同自己一起相处的官员。再说,这又是什么事呀?他们能好意思大张旗鼓说自己政府某某官员写信侮辱良家民女,企图找小三,被拒绝后还暗地操纵群众孤立、排斥和打击人家?丢不丢人呀?别看那些当官的背地胡作非为,什么恶事、丑事、坏事都干,但表面上他们顾脸皮得很呢!几岁的孩子都知道,这位当爸爸的想法太离奇了。然而就是这个看来完全不可能的事,成为这位当爸爸的活下去的希望,成为他恢复女儿名誉的希望。他迫切需要这种希望支撑呢!
到城堡去的大路有好几条呀,谁知官员都走哪一条呢?有时走这条,有时走那条,或早上走那条,晚上又走这条,谁也说不准。官员的等级不一样,车辆也不一样,五花八门,谁又能认得清呢?尤其是分管这类事的官员,乘坐什么样的车辆,什么时候出门,又走哪条路,就更说不好了。再说,各类车辆都似发疯一般你追我赶,即便再巧不过走他等着的这条路上,瞬间过去,也很难看得清喊得住呀。
这位父亲穿上了一套最好的衣服,当然不久就成了唯一的一套衣服了。每天早晨,他带着一家良好的祝愿从家里出去。他还把救火会的小徽章带在身边,其实他已经没有资格佩戴这枚徽章了,所以怕村子里人看见,他走出村子才把它别在上衣上。虽然徽章小得两步以外就几乎看不见,可是他却坚定认为,只有这枚小徽章才能吸引过往官员的注意。在离城堡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菜园,业主名叫波尔图赫。这位父亲就坐在菜园围篱下面的一块狭长的石条上。
他的大女儿奥尔珈这样痛苦地回忆道:
“爸爸就一天又一天地坐在那儿,那是一个常有暴风雨的潮湿的秋天,可是天气是好是坏他根本不在乎。每天早晨到了规定的时间,他便一面把手搭在门栓上,一面跟我们挥手告别,傍晚又浑身湿淋淋地回到家里来,背也似乎一天比一天更驼了,一回到家就倒在屋子里的角落里。开头他还经常告诉我们,他在这一天遭遇的一些微不足道的经历……可是后来他不再告诉我们这些事情了,显然他放弃了打算在那儿得到什么收获的希望了,他只是把它看作是他的责任,一件枯燥无味的差事,才跑到那去呆上一整天的。他的风湿痛就是打那时候开始的,冬天到了,很早就下着雪,我们这儿冬天开始得很早。喏,他就这样坐在那儿,有时坐在湿漉漉的石头上,有时就坐在雪地里。晚上他疼得直哼哼,到了早晨,他好多次拿不定主意是去还是不去,可总还是克服了厌倦的心情出门去了。妈妈守着他不让他去,他也显然担心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所以答应她陪他一起,这样,妈妈就也患上风湿痛了。我们常常跑到他们那儿,给他们带吃食去,或者只是去看看他们,或者劝他们回家,我们常常看见他们蜷缩在一起,坐在他们那个狭小的坐位上相互偎依着,在一条薄薄的、盖不周全的毯子下面缩成一团,周围除了一片灰蒙蒙的白雪和雾气以外,什么也没有,有时一连几天看不见一个人影儿或是一辆马车……直到一天早晨,爸爸那双直僵僵的腿怎样也下不了床了,我们谁都没法安慰他,他迷迷糊糊地觉得,就在这当儿,他看见一位官员在波尔图赫家附近停下马车,沿着围篱在到处找他,接着摇了摇头,怒气冲冲地爬进了马车。对这番情景,爸爸大声尖叫了起来,他这一声高喊似乎是要让那位官员在远处听见他的声音,以便向官员解释他是万不得已才缺席的。从此,他就长期缺席了,再也没有回到那儿去,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有起床……”
这事有得完吗?没有。恐怕会永无终期。他们全家还会想出各种办法,但他们一定永远跳不出这个深渊,只能越陷越深,谁也救不了他们,也不会有人愿意救他们。社会上对阿玛丽亚的冷漠排斥攻击永远也停止不了。只见美丽、坚贞的阿玛丽亚像美丽的花朵在严酷的天气中枯萎一样,慢慢失去了青春和生命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