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虽然阳光弱,蝉鸣依然欢。
听着它们不止不休的嘶鸣,我的脑海里闪现出几句话:
夏天,夏天什么也没留下
只留下一声声蝉鸣
一声声蝉鸣
便将夏天的一切留下
我想,这蝉鸣是夏天正直的见证人,它用尽一生的吟唱既是初衷,也是使命。夏天的阴晴注定与蝉的个体命运紧密相连,正如个体的人性深度蕴含着国家的历史深度。
刘再复的《审美笔记》触及薛忆沩的小说。我特别喜欢他的《遗弃》和《通往天堂的最后那一段路程》。战争、爱情、死亡是文学的经典母题,他的文字既是《伊利亚特》式的“出征”,也是《奥德赛》式的“回归”。
他不讲故事,不塑造人物,只见浓郁的内心表述,表述又是那样充满哲学。那既有形而上意味又有数学般精确的诗化语言,如此洗练,如此精粹,如此拥有密度,真的少见。
“瞬间”也会让我恐惧。多年以来,我一直喜欢通过“瞬间”来理解“存在”,来理解生命的意义。但是现在,我恐惧“瞬间”。“瞬间”冷漠地吞噬着毫无意义的生活,又被我毫无意义的生活冷漠地吞噬……——《遗弃》
他选择以写作抗拒荒谬:
写作可以让一切的不可能变成可能。它没有边界,或者说它仅仅以语言为边界。而现实是一堵墙,一堵不断挤压生命的墙。
写作是创造,是在寂寞中的爆发。我相信有一天,我会对笛卡尔再做一次修正。我会自豪地向世界宣布:“我写作,故我在。”——《遗弃》
在《遗弃》中探索自己如何成为可能,这是一部充满存在思辨的作品。每个“自己”,都需要亲近自己、靠近自己、成为自己。
特别欣赏薛忆沩的“痴”:
第一,他是文学中人,不是文坛中人。
第二,他是潮流外人,不是潮流中人。
第三,他是形而上人,不是形而下人。
他离群索居,东飘西荡,四海为家,四海无家,永远“生活在别处”。
他不追求世俗角色,只追求本真角色,没有任何“文坛”的归属,不依靠任何文学组织,不从任何文学机构领取“工资”。这样特立独行的“单干户”如今不多吧?
他的每一部作品,都是用生命吟唱的一声声蝉鸣,弥漫着独一无二的哲学味和思想味。
是的,我们看到了不屈的生命骨骼,也见到了坚韧的思想舞姿。
于是,我写下这样的文字:
他抛锚
在历史的中央
穿透坚硬的虚空
刺破黑夜
照亮屋檐的蓝月
也照亮一叶孤独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