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面的香

从小就爱吃母亲做的手擀面。

母亲不善言辞,但是勤劳能干是出了名的,家里的农活全是母亲一个人干。

父亲上班,我们姐弟三人上学,都不能帮上忙,一家老小的地有十几亩,母亲总是默默干活从不抱怨。祖母在家做饭,拾掇家务,母亲在地里干活,从早到晚。

母亲总在地里干活,我能看到母亲一般都是在吃饭的时候,但是母亲总是最后一个吃饭的人。母亲从不嫌弃饭食,无论祖母做什么饭,她都能吃得津津有味,而且简直是神速。几分钟就可以吃完,吃完饭的母亲总顾不得歇息片刻,活计总是怎么干都干不完的。

我们都是吃着祖母做的饭长大的,知道祖母心灵手巧,变着样的给我们做吃的,对于母亲的厨艺很少见过。

那次祖母去姑姑家小住了几天,我们终于吃上了母亲亲自做的饭。

放学回来的我一走进院子就听到了厨房里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响,知道母亲在做饭呢,我很好奇,母亲能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

欢快地跑进厨房,看到母亲正弯着腰在案板上擀面。只见她拿着擀面杖娴熟地擀着一团面,面团在母亲的手里乖巧地变大变圆,细细的纹路,柔韧的筋骨尽在母亲的手心里蔓延。

面团越来越大,变成薄薄的一层,犹如一张白纸铺在整个案板上,透着隐隐的香。

母亲抓起一把干面均匀地撒在面皮上,轻轻掀起一边叠起和另外一边重合,再对折,如是叠了四折。叠好后的面皮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扁担,侧面看时像层层叠叠的山。

一手拿刀,一手轻轻放在面上,微弯的手指的骨节正好抵住刀背,刀起面条落,一条条如丝的面条均匀而出。
锅里的水正好滚开,母亲掀开锅盖,把面条均匀地撒进锅里,用筷子轻轻拨动,盖上锅盖,再掀开时面条的清香早已钻进我的鼻子。急不可待的我真想一下子就把面条倒进嘴里。

母亲呵呵笑着,一手拿筷子,一手拿勺子,轻轻把面条放进碗里。碗里是母亲切好的小葱,加点盐,滴点香油,正喷着香味等我呢。

我挑起一撮面条放进嘴里,绵软不失筋骨,满嘴都是面香。母亲笑而不语,只看着我狼吞虎咽,心满意足。

那些岁月,一碗面条温暖着我,让我知道原来母亲也是会做饭的,她也深深地爱着我们。

这几年, 母亲的背有些驼,腿也开始变型。岁月会让一个人变老,但不会阻止爱的绵长。

农活不忙时,我执意把母亲接到城里来,想让她好好歇歇。毕竟母亲已经快到耄耋之年,地里的活计再多也不能像她年轻时那样干了。

可是母亲常常拒绝,她说她要守着老房子。老房子有一个大院子,这是父亲生前耗费了很大的气力盖的。当时在村里数一数二。院子不仅大而且漂亮,父亲最爱养花种草,院子也就变成了大花园。

那时的小院充满欢声笑语,村里人最爱到我家玩。饭顿不想走的常常吃到母亲做的面条。

父亲走了之后,我们好几年走不出悲痛,看到花想到他,看到树想到他,看到屋里、院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好像看到父亲的身影。母亲常常用不停的劳作掩饰自己的落寞,她常常擀一碗面,做好放到那里,因为这是父亲生前最爱吃的。

现在,我常常能买到袋装的面条,或者散装的机器压的面条。也常常能吃到茄汁面条或者西红柿面条,但是母亲的手擀面永远是我最爱的选择。

母亲被我勉强说动,拾掇行李到我家住几天。

我兴奋不已,母亲的到来使我的小家增加了温度。

她常常给我们做好吃的,下班后常常没进门就闻到香味。然而我常常过几天就会给她撒娇:“闺女馋了,想吃手擀面了”。她常常指着我的鼻子,笑而不语。忙忙地走进厨房,不大一会,喷香的手擀面便出锅了。

我常常不能第一时间吃到,因为她的女婿更加猴急,急不可待得抢先拿下第一碗。我捂着嘴笑,我知道,这个女婿最爱吃的也是母亲做的手擀面。

一早起来我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顺着香味我看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两个荷包蛋窝在面条上。

母亲站在一旁微笑着,脸上写满了慈祥。

我的泪瞬间滑落,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

徐熙在《劝孝歌》中说:“儿身将欲生,母身如在狱。”孩子的生日正是母亲的难日。

我的生日在母亲那里被清晰地记着,而母亲的生日我何曾记得过。

母爱是一碗面的香,绵延而悠长。
作者简介:
惠云,笔名遇见,山东省单县第一中学语文教师,中小学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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