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人应该都会跟我一样,在某个瞬间突然对工作无比厌倦,觉得毫无意义。这种感觉真实又恍惚,就像有人用蒙太奇的手法,把梦境和生活拼在一起并在你的眼前循环播放。如同此刻,所有形式的文字在我面前不停地晃动,慢慢变得模糊,腐烂,面目可憎。我想到万青的那首歌,《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我想写这首歌的人,应该就是一个活在现实世界的七海建人。否则他不会写出“用无限适用于未来的方法,置换体内星辰河流;用无限适用于未来的方法,热爱聚合又离散的鸟群”这样的句子。对于这样的生活,加缪在《局外人》中描写得更为深刻:我一直不理解,在何种程度上,即可说日子慢慢难挨,又可说苦短无多。日子,过起来当然就长,但是拖拖拉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后就混淆成了一片。每个日子都丧失了自己的名字。
有一天,也就是在这样恍惚的时刻,我不知怎么就翻出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默默地诵读起来。读的时候,感觉跟当学生那会截然不同。读到“质性自然,非矫厉所得。饥冻虽切,违己交病。尝从人事,皆口腹自役。于是怅然慷慨,深愧平生之志。犹望一稔,当敛裳宵逝”这几句时,我突然醒悟般深深叹了口气。这不就是古代版的职场心声吗?套用在我们身上,也跟定制西服一样合身呐。
我反复品读着这几句,想着陶渊明那会的生活,我现在能不能也过上。从物质上来说,从欲望上来说,完全没问题。但我现在就是没法过。我没陶渊明那个心。他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我做不到。他在饥冻虽切和违己交病中,坚定选择了后者。我也还做不到。下班回去的路上,我跟小多啦说起诵读《归去来兮辞》的事。小多啦说了句:每个人都曾为了生活流下屈辱的泪水。这句话我们都在同一本书上看到过,并且记忆尤深。夜里我们还谈论最想在哪个城市生活。她说起大学待过的太原,我说起途径的西安和昆明。生活现在把我们软禁在这里。我们还自嘲般说,要是某天公司把我们炒了,我们说不定还因事顺心,把这些城市都走上一趟呢。
肉体上走不开,那就让精神提前出走一下吧。这两个星期我疯狂地买书,买了几十本。从快递中把书本掏出来,一本一本堆叠在一起,仿佛生活也跟着通向更高更远处。小时候常想着,以后有钱了就买一个大书柜,买好多好多的书放在里面,一本一本地看个够。如今买了书柜,书也一本接一本地买。但读书最饥渴最快乐的时刻,却永远地停留在初中。那时一到周末就跑到县城新开的大书店,在一排排的书架中,或站,或坐,或靠,一本一本地蹭书看,看一整天也不觉得累。又或是从拮据的伙食费中,硬挤出几块钱来,在旧书店来回地淘喜欢的书,趁着自修课偷偷地读。那种日子永不会再来。如同现在的日子,就此永远地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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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八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