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的重量 -鲍尔吉·原野途经额尔古纳的野地时

鲍尔吉·原野途经额尔古纳的野地时,不经意间绊到了一块墓碑。他坐下,看到水泥制的墓碑后面有一行字,是一个小学生用涂改液歪歪扭扭写下的:妈妈我想…… 
“想”字下面被土埋住。他扒开土,看到一个“你”字。这个字,被埋在雨水冲下的土里,让人心惊。就这么一个字,竟然把鲍尔吉·原野身上的劲都卸掉了。他呆坐在那里,脸上流淌着清澈的水。

我读到他的这篇文字时,沉默了许久,想起数年前看过的一篇短文。文章的名字不记得了,故事的细节也早已忘掉,只记得一个大概:

一对下乡的知青男女,由于青春的懵懂和朝夕相处,男的对女的产生了爱慕之情。几经挣扎,他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勇气,准备表白。表白的那天傍晚,他们沿着一条铁路散步,男的正轻轻说出那句酝酿已久的话:“某某,我常常想……”说到这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你”字没能说出口。

就在这时,一列火车突然从后面呼啸而来,他们下意识地各朝铁路两边跳下。等火车轰然远去,那个男的仿佛被刚刚的火车卸掉了所有的感觉,“你”字再也没有说出口。两人朦朦胧胧的爱恋,就此走向陌生。唯有那个来不及说出口的字,永远烙在了那个男的心里,成为此生的惆怅和追忆。

“我想”、“我爱”、“我喜欢”……这些话后面的“你”字,是天,是地,是星辰,是心的灯火,是喜悦的源泉,是生命的栖息地,也是留在心底的一滴泪光。它重若千斤,摇摇欲坠,埋在土里,落在前尘里,遗忘在人来人往的时光里,费尽思量,无从追寻。一个简单的“你”字,彷如一个人,静静地居住在心里,如同满月居于夜空。

多年前,我把这篇文字发在某个论坛。有个陌生的网友看了,在下面留了个评论:此刻看着这篇文字,我忍不住潸然泪下……

我知道,在他或者她的心底,定然也有一个关于“你”的故事,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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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八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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