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莉卡 牵 手
☆ 郭冬青
“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苏芮的牵手，八十年代火遍大江南北时，那时我似懂非懂，如今听到这首歌不能自已，父母亲的一幕幕牵手尽浮眼前。
亲眼所见，母亲站在父亲的床头：“好好活，不要灰心。”母亲粗糙的手在父亲的手上轻轻的摩搓着，父亲躺卧床上看着母亲静静的点头，努力地试着拉起母亲的手……他们对视着，眼神里写满了鼓励和深情。《诗经》里的一段话顿入脑海：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父母亲同龄，出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初。秀才出生的爷爷二十多岁时因痨病早早去世，奶奶一根扁担挑着出世没多久的父亲回了娘家，含辛茹苦守寡到老将父亲培养成文化人。母亲是自小从村西头的丁家抱给了村东头夏家作长女，年代久远，具体什么原因也无从知晓，兴许都是为了活命吧。到了夏家的母亲因半亩山芋烂在地里，刚进校门的她从此没有了上学的机会。不识字的母亲和文化人的父亲牵手走到了一起。
其实，父母走到一起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准确地说，是奶奶当年在公社大食堂看上了聪明能干的母亲。母亲说，父亲的帅气在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父亲行云流水般的毛笔字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父亲的孝顺更是在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奶奶生病时父亲曾嘴对嘴用力吸出奶奶口中的痰。母亲给我看过父亲求学时的毕业照，男同学目光坚毅，女同学笑靥如花，特别是女同学编着麻花辫，黝黑的眼睛凝视远方，怎么都觉得那就是诗与远方。当时曾一个念头闪过：帅气的父亲怎么没找个漂亮的女同学呢。懵懵懂懂中，认为是奶奶埋没了父亲的幸福。记忆中，奶奶去世的那年，父母亲很伤心很伤心。
父亲是1962年的化校中专生，四十多岁还被选派到合肥工业大学进修另一专业。八十年代初达式常主演的电影《人到中年》从而名扬四海，大姐说父亲是达式常，英俊儒雅。其实不然，父亲治理家庭、养儿育女有着独特的办法。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他将五个子女全部培养成人并完成学业，特别是两个儿子的“一文一武”，是他的骄傲，受到很多人的称赞和高看。老家远房亲戚遇到什么难事大事都要找父亲帮忙出主意拿点子，父亲虽然是独子，但像极了家族中的族长，是家族中的诸葛孔明。父亲对母亲这边的姨侄姨女学习更是关心帮忙，不仅出钱也更出力。他知道读书会改变一代人，甚至几代人。其实让我感触极深的不是父亲养儿育女，而是手把手的教会了母亲看报识字，没有上过学的母亲因为识了字后从而在工厂食堂里既是炊事员又是记帐员。
母亲聪明能干、纯朴、要强。印象中母亲总是不停的忙碌，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饭，白天到工厂里做一份工作挣一份工资，晚上还要忙活家务，特别是几个孩子的衣物一定要桨洗干净的。有一点闲暇的时间还去门前屋后和工厂边开垦自留地，一年四季种上不同的蔬菜瓜果贴补家用。记忆中母亲像大地一样滋养着我们，她的世界从没有“自我、小我”，父亲和孩子是她生活的全部。母亲有着典型的劳动人民的智慧，不经意的一句话常让我恍悟，她说“马的好坏不在鞍，人的好坏不在穿”“夫妇一条心，泥土变黄金”“丈夫有，还要伸伸手”等等。每年的节假日是母亲的拿手戏，她常常像变戏法似的倾刻间摆满一大桌可口饭菜，她总能将家里搞得热热闹闹，一派烟火气息。
现在看来，母亲虽然没有文化却有着庄稼人的精明，母亲虽然没有女学生的麻花辫却有着乡下姑娘的纯朴，母亲的勤劳纯朴赢得了父亲一世的相伴；父亲的治家育子理念得到母亲全身心的追随，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夫妻之间的那种相互尊重、相互体贴、相互照顾和相互爱护，还有那种肌肤相亲的亲昵，那种水乳交融的默契，一切都融化在牵手中。在牵手的蕴藉中，夫妻之间感到了心灵深处的沟通。试想，夕阳西下，辛苦劳作一天的父母，在昏暗的马灯下一个认真教一个勤奋学，是一种怎样的情境呢。“青庐合卺酒，披红骑白马”，是那个年代父母牵手最好的模样吧。
亲眼所见，母亲手杵拐杖，地板敲得咚咚响：“慢点慢点，不能走不能让他下来走！”母亲推开我们，坚持要父亲坐着轮椅，坚持要自己扶着父亲锻炼，她是那么的倔强，年迈的她已不听我们劝说……母亲拉着父亲的手，仰望着依然还是那么高大的父亲，眼里写满爱意，她是那么的满足，傻傻的。看着满脸皱纹的脸上写满小姑娘的羞涩，深深地震撼了我。“因为誓言不敢听，因为承诺不敢信……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是她记起了人生路上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曲曲直直吗，是她想起了阡陌晨昏、老死田园的誓言吗……
在陪伴的日子里，或许我读懂了他们，或许我永远也读不懂……是啊，在我们牵手的那一刻，就应该明白，在今后的人生路上不管有多少磨难、多大痛苦，都应当由两个人去共同面对，共同承担，共同度过，不言放弃。当我们平平淡淡从从容容牵着手，在充满情爱的人生路上，一步一步朝前走，直到成为白发苍苍的老人时，仍然能手牵着手去看夕阳，仍然能从对方看自己的眼睛里寻找到一缕温情、一丝关怀，还有几许执着与炙热，我敢说，走过这样的牵手人生路，了无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