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每当读起这首诗,我的脑海里总会有那个南朝涉江采芙蓉的女子,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绿萍涨断莲舟路”后被风雨误尽年华,她那清秀且凋零的红衣,淡淡的弥漫在烟波江上的忧愁从此定格在了我的心里,所以在我心里,荷花是与爱情和思念有关的。我见过很多地方的水,行过很多地方的桥。可是却对故乡的焦岗湖情有独钟,当荷花飘香的时节,我总是会约上朋友去看荷花。
焦岗湖碧波无垠的水面,总是会使人想起来自水而终隐于水的西子,可是,当面对一片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时候,书本中那出淤泥而不染的句子早已苍白的映在脑海中了,如今近在咫尺的却是卧在清清水面上的端庄。“湘妃雨后来池看,碧玉盘中弄水晶”。中国古典的美蕴育于古诗词中,此刻也婷婷俏立于洁净的水中了。英国的诗人说过“一个时代最完美、最确切的解释,需要在当时的诗歌中去求索”。远自先秦以后所有留下有关荷莲的诗词浩如烟海,正说明荷之美深深触动了古往今来的众多人。但是最使我惊异于荷花之静美的,却是听荷。
今晚,我住在焦岗湖畔的老同学家,他家的窗外正对着焦岗湖,多年不见,觥筹交错,酒酣耳热后早早地睡下,不觉黄昏已经下了小雨,飘荡在湖面上,一望无际的湖水被激荡起一个个小水花,不知名的水鸟从远方归巢。我于斜阳中,在雨声中渐渐地睡去了。夜里醒来,朋友早已睡去了,而我躺在床上,睁着眼听着湖畔的风声在夜里轻轻地拂过满是荷花荷叶的水面,想起李商隐在晚秋的时候独自到曲江游玩,写下了《暮春独游曲江》。他说“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花跟人一样,都有一个生命的历程,在这个生命历程中都有自己的遭遇。李后主《相见欢》词说,“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他是感叹花的生命短暂,但在这短暂的生命历程中还要遭受寒风冷雨的打击。
荷花也是如此,在刚刚萌生的时候,它这一生的悲欢哀乐和将要遭受的一切打击也就伴随着它生命的开始而开始了。到秋天荷叶凋零的时候,这一切打击是否就都结束了呢?李商隐说没有,它还要有一个结果,而结果则常常带有一种落空无成的憾恨,那就是“荷叶枯时秋恨成”。人这一辈子也是这样啊,一个人在一生中可能是要经历许多的不幸。也许是宦海的沉浮,也行是求学的无名,听荷,听的更多的是自己内心的独白。所以古人听荷,多是在秋天,总是脱不出那种“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哀愁 。
而我于夏夜听荷,听的却是夜晚的风拂过荷叶所弹奏的别致的夜曲。或许巴赫,舒伯特不解东方那种含蓄的美,他们的小夜曲里多少透露着西方式的直白。而古筝却能恰到好处地表达了此刻窗外风吹夜荷的声音。窗外的月光透过床前的小窗,我不由地起身走到窗前去看那月光下的荷花。打开窗户的一刹,满湖的清香都从窗外涌了进来,月光明亮的晚上荷叶挨挨挤挤的,像一个个碧绿的大玉盘。那荷叶上凝聚着晶莹的露珠。你看那露水不会散开,它变成一个个小水珠,在荷叶上滚来滚去,越来越大,越来越重,风一吹荷叶一摇摆,它就从荷叶上滚落下去,就像一滴泪珠滴下来一样。
记得第一次读到“大珠小珠落雨盘”这句诗句的时候,我还在师校读书,那时候的感觉就像荷花就在这些大玉盘之间冒出来,有的才睁开两三片花瓣儿。有的花瓣儿全都睁开了,露出嫩黄色的小莲蓬。有的还是花骨朵儿,看起来饱胀得马上要破碎似的。一阵微风吹来,就翩翩起舞,她们洁白的衣裳随风飘动。不光是一朵,一池的荷花都在舞蹈。风过荷叶的声音伴着夏夜鸣叫的蛙声,喧闹出一首荷塘里的清韵来。此刻,我多么想泛一叶兰舟,于一片荷花中泊于湖心,钓几颗星星。
曾听一个作家说,人生就如同花开,你看那莲花展开了,就露出中间的莲心,将来就在那里结出莲蓬和莲子。这个莲心就代表着人生的觉悟的种子,花开的时候你那个觉悟的种子就已经在那里了。可是,在人生花开的季节,繁华的大千世界对你有那么多的诱惑,使你盲目地去追求许多外在的东西,在那个时候你是不会觉悟的。
其实,一个人的幸福和在哪个地方,处于什么位置,拥有什么无关。有的人裹着棉被不知暖,吃着蜂蜜不知甜;或攀比无止境,牟利无底线。事实证明,幸福与欲望成反比,欲望越高,你就离幸福越远;知足常乐,幸福就在身边。年轻的时候总是以为幸福在远方,所以曾在外读书求学,如今早已不惑之年才真正明白,幸福是一种心境,一种在喧嚣中追寻宁静的心情。老子说“少则得,多则惑”内心的满足才是真正的幸福,闲暇之余能和朋友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听一听窗外的雨,正如我在今夜枕一池荷花入眠,不也是一种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