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的呼唤
☆ 崔 波
写电视剧《老子》的时候,去过河南的鹿邑,安徽的亳州、涡阳、蒙城等地。老子的博大精深当然是前无古人,似乎也是后无来者,他的影响实际上远比中国任何一位名人都深远。因为有一点可以肯定,孔子曾经三上苦县曲仁里问学老子。孔子被教训得腋下出汗,走出门就惊叹,老子就是天上的游龙,无可攀比。可老子对孔子好像不是太满意,以致这位儒家至圣最后求见时,老子有些怠倦了。而后世能和孔子并驾齐驱的庄子更是老子的继承者和学生。
后来我忽然想起,老庄不都是涡河边出生的人吗?涡河孕育了两位哲学巨星,巨星们火了,世界为之瞩目,涡阳有重修的天静宫,蒙城建了庄子祠,香火渐旺,后人顶礼膜拜,可涡河依然默默流淌。黄河被尊为母亲河,因为她从远古走来。而涡河不仅更历史,且更厚重,他应该“册封”为什么?好像还没有。虽然有些委屈,可他奔流到淮河之前,还在涂山弯了一下,温柔地拜谒了治水的名人大禹。我们这样一路走来,就可以游览三位重量级历史大家的圣地,更何况,亳州还有三曹、华佗、陈抟、花木兰,涡阳还有至死追随老子的关尹喜,撼动清王朝的捻军首领张乐行,而蒙城也还有临刑高奏《广陵散》的嵇康曾隐居于此。
有一次参加《清明》和《安徽文学》杂志社组织的采风活动,沿涡河走马观花。当大家结束活动小结的时候,几乎都有这种感觉:走在这条线路上,仿佛踏着历史的厚重。天静宫前的地砖和庄子祠边的落叶上,都记载着大哲学家们的思想,弯下身子,似乎可以和他们对话。这不是浮浅的人造景观能同日而语的,即使是名山大川,它自有它的深邃和伟岸,让你惊呼“一览众山小”。却不能像站在天静宫的老子塑像前领略宇宙在我心里的磅礴,也不能体味庄周鲲鹏展翅的浩茫。
花戏楼是亳州的代表性建筑,砖雕之神工,造型之栩栩,早已被有识之士分门别类地写透了。大家手搭凉棚仔细观看,一块砖雕就是一出戏,每个场景都像高潮戏的定格。几位作家和诗人不时地笔记,我觉得他们是把看到的情景画进了心里。一位女文学理论家眯着眼睛,一个不拉地认真看,还要过我的望远镜看“大特写”,我想她是否要改行研究“砖雕之美学”了。
等大家都走进戏楼里,忽听她大叫:“快来看哪,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们以为肯定发现了“新大陆”,忙跑去看,却是砖雕里吊着的小小的马蜂窝。大家笑着散去,她依然呆看,站在那儿喃喃地说,噢,马蜂也是会巧夺天工的。
涡阳的天静宫本来没列入采风序列,可作家们都以为不去瞻仰老子似乎是一大憾事。“老子天下第一”,走过他的家乡而不去拜见,未免大不敬了吧。所以在去蒙城之前,又加一个天静宫的观光点。
道是哲学和思想的命题,他的博大精深几乎涵盖着后来在道的基础上发展的政治、经济、哲学思想派别的分支。字字珠玑的 《道德经》五千言,论述了天文、地理、经济、政治、哲学、军事……读上一段,你会觉得心怀宽广,茅塞顿开。据说,物理学家在观察物质微观世界时,从《道德经》里寻找到了理论根据;里根在他的就职演说中说道:“治大国若烹小鲜”;而美国科学院的一间办公室影壁上干脆大书“无为而治”。现在所谓的道家已经是老子思想的变异,成为一种宗教信仰了。在国内所有道观里,能看到的已经不是老子,而是太上老君了。
涡阳的天静宫是国外华侨捐助修建的,他们都是道教信徒,难得这份拳拳之心。
天静宫里老子的巨像是站立的,高瞻远瞩,望穿宇宙。作家们进来之后,都像被震撼,静静地仰望,进行着心灵的对话。这些平时不屑与庸俗为伍的文人骚客们,一个个虔诚地燃香秉烛,在老子像前三拜九叩,没有丝毫“无厘头”。好事的还让小道士测字打卦,占卜自己或者家人的命运,说只有在老子面前问卜最灵验。
天静宫多少显得有些管理不善,大门口有无序的小商小贩,大院里许多乡民随意地到处或坐或睡,狗和牛的粪便散落在草丛里。好在是在自己家门口,老子也就见怪不怪了。
比起天静宫,蒙城的庄子祠显然小了许多。但建筑却更讲究,据说是专门研究古代建筑的专家设计的,很有春秋时期的风格。
涂山山顶的“禹王庙”里,最让人不能忘却的是那棵百年银杏树,据说是大殿前的千年古银杏树上的一株幼苗移过来的。千年古树被雷电劈死,数年后竟又抽嫩枝。百年银杏树上有一圈大大小小的“垂乳”,甚是奇异。专家说,垂乳只在千年树龄以上才会生成,这株树虽然才有百年,但它的特殊在于是从老树上移植过来,继承了祖先的血脉,延续了前树的生命力。
植物当然有生命力,石头有没有?如果没有,为什么凤阳明皇陵大道旁的石麒麟被求子的人们偷刮?我们来到明皇陵的时候, 看过十几对石人石兽,发现大道西边的几只石麒麟前腿被刮,有的不得不换掉,有的还露着新鲜的迹痕。看来受害的肯定是公麒麟,冰冷的石头所具有的魅力,不仅仅存在于考古学家的心里了。
采风活动结束了,可是,远古的哲人和治水的大禹久久地鲜活在我的心里。这一路的风情,这几千年厚重的积淀,正在发出热情的呼唤……
作者简介
崔 波,安徽界首人,著名作家、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协主席团委员,安徽省散文家协会副主席。已发表作品900多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