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的呼兰河(散 文)

萧红的呼兰河
☆ 孙 喆

  东北广袤的黑土地上,江河纵横、密如蛛网,能被千里之外的人们熟知的却只是那么几条,在与岁月相伴相随中,干流从来都主角,接受人们的歌与吟,能被关注的支流却微乎其微。
  如果没有萧红,谁会知道呼兰河?
  从哈尔滨驱车向北,半个小时的工夫便经过一处桥梁,司机说桥下就是呼兰河了。呼兰河从小兴安岭一路曲曲折折地流过,在我的脚下即将走到尽头,向东不出十里,目力所及处,呼兰河一头扎进松花江的怀抱,河口的北岸就是萧红的故乡——呼兰县城,它已成为哈尔滨的一个区,曾经的偏远小城正与身旁的这个大都市一起,在时代潮头上起舞。
  我在呼兰河口驻足,瞭望、沉思、向往,这是一处颇具宏大气象的所在,河水迅疾且勃健地从面前流过,江河交汇的地方,水面是那样的开阔,天空是那么的辽远,河两岸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那是大豆、高粱的王国,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自由的。

  呼兰河是不羁的、决绝的,没有什么能阻挡它一路奔流,大海是它永远的方向;呼兰河也是灵动的,它们无声地从山林里涌出,时缓时疾,随季节变幻色彩,随大地更改姿态。少年时代的萧红会有多少次像我一样,在这里瞭望、沉思、向往呢?在那样一处宏大的气象里,人的灵魂一定会被大自然注入奔放的、自由的、灵动的基因吧。
  萧红同样是不羁的,生性追求自由和她一生都与无往不在的枷锁抗争,她的文字里总是跳动着自由的音符:“一切都活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
  萧红同样也是决绝的,十九岁逃婚出走呼兰城,至死再未踏回故乡半步,哈尔滨、北平、青岛、上海、东瀛、武汉、西安、香港……13年里,情无所依、居无定所,却百折不回。

  可惜,呼兰河灵动的因子只出现的萧红的创作天赋里,从22岁开始,萧红不断跨越文坛一座又一座高峰,却始终在人世间的谷底流浪、彷徨而不知变通,她将自己的不幸归结于“只因为是一个女人。”
  人在内心寂寞之时、悲凉之处,总会思念亲人、回忆故乡。生命的最后几年,故乡的那条河流给予孤身栖息香港的萧红莫大的慰籍,反复进入她的回忆与梦乡,当十余年里经历的所有的类型化、功利化、概念化的要求被彻底抛弃之后,呼兰河把她带回生命的原点,重新赋予她心灵的自由,萧红也把至真至尚的爱以文字的形式全部还给了呼兰河,是呼兰河成就了萧红啊。
  萧红临终有遗言: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蓝天碧水在哪里?那一定是呼兰河啊,萧红将遗体留在了香港,只有一缕青丝被亲人带回故乡,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不平凡的灵魂。

  喧嚣的呼兰城早已不再像当年那样隐士般遗世而独立,曾经的叛逆成了故乡的荣耀,小城的主街被命名为“萧红大道”,车水马龙、行人如织;萧红的家也被辟为纪念馆,迎接南来北往的人们的膜拜。人们在那亭亭如盖的枣树下仰望苍穹,想像着“火烧云”的炫烂多姿,徜徉在“祖父的园子”里,赞叹着、唏嘘着她的成就,连同她人生里的是与非。
  在呼兰河口,我蹲下身,顺着河水看过去,江天广阔而厚重,粗犷而质朴,呼兰河以最壮美的方式在这里结束行程,萧红也在生命即将来到终点时,凭借《呼兰河传》登上文学的巅峰。如果江河有情,呼兰河,你应该以你哺育过的女儿为荣啊。
  此时,脚下传来深沉的涛声,那是呼兰河在质问:万古奔流的河流怎么会在意人间的荣耀?君不见那壁立长江之畔的神女峰,惊艳其秀美的过客们,有几人知道她的悲苦?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的肩头痛哭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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