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站在无定河边,这首唐诗,蓦然心头。遥望河水那方,茫茫苍苍,是塞外了吧。
无定河,一条带有古老年轮的河,流经陕西省北部,向东南汇入黄河。河南河北,是古代著名的战场。“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当初忍饥受寒、百战之余的士卒,岂能料得自己死生?故乡,原是抵不过每天的思念,真真可怜了梦里头的那个人。那个人,犹在日日夜夜盼望与夫君团圆。草原、大漠、弯月、繁星,一幅雄浑壮美的图画。谁又知晓,这如画的风景中,究竟包含了多少悲苦无奈的故事?没人统计过,也统计不了。所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细数历史往事,的确如此。
距无定河不远,有座十分出名的古城:统万城。单听这个名,便感觉气度非凡。建城的人,是五胡十六国大夏国皇帝赫连勃勃。
提起这位赫连,也曾威名远播。他的出名,不仅由于功业,更因为统万城。赫连是匈奴人,他精明冷酷、剽悍善战。公元407年,他建国大夏,随即南攻后秦,取秦岭以北诸城,向西蚕食南凉。然后伐东晋,攻下长安,拓地千里,雄据西北。他豪言道:“朕方统一天下,君临万邦,可以统万为名。”统万城名,源出于此。
当时筑城条件有限,使用材料主要是砂、粘土、石灰和糯米水合成的土。据说,工程由赫连手下大臣叱干阿里负责,此人残暴近虐,他检测质量的工具,是一把普通的锥子。锥子如果锥入城墙一寸,则杀施工者。这样下来,任谁也不敢懈怠,更不敢偷工减料。想想,此君若生在当今,兴许会是个出色的建筑师或质量监督员,什么豆腐渣工程,如何能逃脱他的法眼?凭着原始材料和叱干的苛刻,这座城,于公元418年竣工,在塞北沙漠傲立了一千多年。尽管已是残墟,残墟不免私下埋怨,这非俺的错,纯属战乱和气候惹的祸。
古语云,前人种树,后人乘凉。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因为继位者平庸无能,赫连勃勃死后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公元427年,劲敌北魏攻陷了这座坚固无比、号称一统万国的大夏都城。
瞅瞅,这树种的!这凉乘的!倒是便宜和笑煞雄才大略的拓跋焘了。赫连泉下有知,怕不要在棺材里对没用的儿老子吹胡子瞪眼:你个败家玩意,你进来,换老子出去,跟那鲜卑小儿干一场,气死俺了!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无论棺椁板多么单薄,你赫连本事再大,也不能出土重生。叱咤风云,终究,一场梦罢了。
“说人生好比盆中鲜花,生活就像一团乱麻,房子修得再好只是个临时住所,那个小盒才是你永远的家。”本山大叔的话,赫连老兄,你总该信了吧。
西行,在黄土高原,在祁连山,在长城。八百里秦川,沟沟坎坎;连绵的祁连山脉,风沙呼啸;蜿蜒曲折的长城,何处是尽头?
此刻,耳畔好像传来阵阵清脆铃铛的滴滴答答声,那是小郭襄骑着毛驴,寻寻觅觅她的杨过杨大哥呢。寻到了吗?不必问,她的心中,早有了答案,答案,虽然不是她想要的那个。可是,能怎样?问世间,情为何物?谁叫今生我遇到了他?郭家小妹子,我又该说你什么好?
阳关,应该是西行的尽头。古诗不是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未曾饮酒,也不会出阳关,怕看不见故人呐。所以,我的脚步,干脆停留在敦煌。
敦煌,古称沙州。敦煌八景,非常著名,其中有莫高窟、嘉峪关、阳关、玉门关、鸣沙山、月牙泉等。
莫高窟,俗称千佛洞,始建于十六国时期的前秦。经历代兴建,规模逐渐扩大,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的佛教艺术圣地。修建洞窟的前秦皇帝苻坚,崇佛敬佛,也是一代贤明之君。经过多年征战,他一统中国北方,文治武功,为十六国第一。可惜,淝水一战,佛祖不曾垂青于他,王图霸业,从此尽付东流,令后人叹惋。
嘉峪关,是古代“丝绸之路”的交通要塞,万里长城的最西端,与东端起点山海关齐名,同样的雄伟壮观。
敦煌三关之玉门关,为汉代边关,出了玉门关,便踏上丝绸之路北道,经车师至北庭,通焉耆,过龟兹,直达中亚欧洲。
咏玉门关最著名的诗,当属唐代王之涣《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诗中的不度玉门关,让我想起金庸先生的《白马啸西风》。心下不禁疑询,文秀姑娘,骑着她那匹已经很老的白马,孤身一人,从遥遥万里的塞外大漠,回到江南了吗?然而,回到江南,就能解开心头的结了?“塞外白马悲嘶才,天铃谁解婉转来。江南可有情深未?愿洗梨花带雨开。”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可兰经》解不开的结,江南,一样解不开的。天下最苦是相思,有什么法子?历尽情感苦楚无奈,文秀,难道你还未悟透?
鸣沙山边,是月牙泉。山,默守着泉;泉,凝望着山,仿佛一对相互依偎的恋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鸣沙山的沙鸣,传说是古时两军的拼杀之声,其实,情况并非这样。沙鸣,由于各种气候和地理因素影响形成。古人不懂这个原理,遂附会了传说。
月牙泉,形如一弯新月,历来有“鸣沙山怡性,月牙泉洗心”之谓。泉水清冽而深,人影,清晰可见;明月,清晰可见。人的心事,她也能照得明了吗?但愿吧。南归的文秀,是否也曾泉畔驻足,悄悄对了清泉,一诉心曲?这个,不语的泉水,只有她知道吧。
【作者简介】张贵生,就职于安徽省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