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与酒

文/张玉庭

A

有个现象意味深长，这就是，古人写到离别时总爱提到“酒”。

如唐代贾岛的《送耿处士》：

一瓶离别酒，未尽即言行。

万水千山路，孤舟几月程。

川原秋色静，芦苇晚风鸣。

迢递不归客，人传虚隐名。

如宋代晏殊的《浣溪沙·湖上西风急暮蝉》：

湖上西风急暮蝉。

夜来清露湿红莲。

少留归骑促歌筵。

为别莫辞金盏酒。

入朝须近玉炉烟。

不知重会是何年。

如唐代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

再如唐代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B

有趣的是，即便是到了现代，写告别仍要写到酒，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陆树铭作词、作曲并演唱的《一壶老酒》：

喝一壶老酒

让我回回头

回头啊望见

妈妈的泪在流

每一次我离家走

妈妈送儿出家门口

每一回我离家走

一步三回头 

喝一壶老酒

醉上我心头

浓郁的香味

儿咋也就喝不够 

每一次你千叮咛

妈妈你拉着儿的手 

每一回你万嘱咐 

儿在心中留

喝上这壶老酒啊让我回回头

回头啊望见妈妈你还招手

一年年都这样过 

一道道皱纹爬上你的头 

一辈辈就这样走

春夏冬和秋

喝上这壶老酒啊我壮志未酬

喝上这壶老酒忠孝两难求 

喝上这壶老酒那是妈妈你酿的酒

千折百回不回首啊

我大步的往前走啊

C

那么，为什么要写酒？也让我们用诗词中的话回答－－因为“酒入愁肠”，能“化作相思泪”。

请听这句话的出处，出自范仲淹的《苏幕遮》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不信请细品：“碧云天，黄叶地”，一高一低，展现了天地间苍莽的秋景，“秋色连波”二句，写的是浓郁的秋色：秋色秋波相连，依偎着秋波的是略带寒意的秋烟。“山映斜阳”与“芳草无情”二句，则由眼中实景转为意中虚景，将离情别绪隐寓其中。到了下片，“黯乡魂”二句，写的是萦绕不去、纠缠不已的怀乡之情和羁旅之思。“夜夜除非”二句是说只有在美好梦境中才能暂时泯却乡愁——但天涯孤旅，“好梦”难得，这才有了“明月楼高”一句：既然好梦难成，就想登楼远眺以遣愁怀吧！但明月团团，反而让人倍感孤独，于是“休独倚”，只能试图借饮酒来消愁了，但这一努力也归于失败：“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用李白的话说，就是：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果然是：美啊！酒！美啊！送别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