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城中女居民

做一个世界的水手，游遍每一个港口。

——沃尔特·惠特曼《草叶集》

▲ Kiyoshi Iida | 拍摄

撰文 | 青玉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没有目的地漫游在大街上，背着白色帆布袋，里面装些饼干、果仁，粉红色的玻璃瓶里泡着柠檬茶。我是一个城中女居民，我的出生环境决定了我无法享受到，长久地与河流、森林、野生动物保持紧密联系，因而我的兴趣只能是，尽可能多地观察城市。

如果不是双休日，公园里的人少之又少，尤其是接近正午的时候。在一片树阴下，我常常见到一个赤足女人。这个女人的年龄已经与儿时的游戏分离很久了，她的头发零散地贴着肩，双腿搭在一起，斜靠在长椅正中央，头微微地垂着。入了秋的城市，一个女人独自坐在公园里，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在有些灼人的正午，心事遮掩不住地外泄。

很多时候，生活留下了美丽的谜题，不会说话的照片就是其中一种。这是一幅沉默而朴素的画，在公园里，这样的场景还有很多。比如男人在沉思，老人在睡觉，孩子在发呆，这些人是城市中人，又居于城市之外，渴望在城市的绿洲里获得避难权——安静的权利。

在街边，我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轻而易举地找到流浪狗了。不过在老城区和拆迁区，随处可见废弃的塑料瓶、破了口的麻袋，甚至断了线的鼠标键盘。有尘埃，有炊烟，颓废的街道上又没人，很美。

黄昏时分，一个穿工装的男人经过这一路口，这是他的回家之路，所以走得很急，一下子就远远地见不到影子了。这是一条被城市发展过滤出来的街道，是一个边缘世界。木门上，有人恶作剧式地画了张魔鬼的脸，一旁阳台上晾衣服的夹子花花绿绿，其中几个已经生锈脱落。夏天，丝瓜爬上架，可到秋后，连藤蔓也早早地死去了。

幸运的是，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七岁的孩子，她总说：“我的花园不宽敞。”事实上，她的卧室、客厅、厨房、花园都是同一个不足十平米的低矮平房。她养了一条狗，狗常常看着人，人也常常看着狗。她害怕镜头，不愿意同我拍照，就把头扭过去了。

这里的人有自己的生存哲学，怕痛，怕冷，看起来忙忙碌碌，又心事重重，因为怕活不下去。

……

仔细想想，城市这么大，还如此拥挤，本来谁也不认识谁，大部分联系和情感在爱与怕之间摇摆不定，但最终找到了温柔的灵魂。一天之中，我这样漫步在街道上，见到保安、司机、环卫工人、快递员，还有无数的心灵流浪人……感谢城市的规模足够大，让我们恋爱、摄影、奔跑、出神、哭泣，甚至分手都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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