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禅宗兴盛,宗匠辈出。著名的宝彻禅师住在蒲州麻谷山,人称“麻谷宝彻”或“麻谷禅师”。
所谓“麻谷山”,就在蒲州附近的中条山,又称“麻浴山”。由此可知,这个“谷”字,不读山谷的“谷”,而像王官谷、水峪口、介峪口一样,读如“峪”。麻谷,就是“麻峪”。
唐代的地名“麻谷”,到现在已经没有痕迹。我向好几位永济人打听过,莫衷一是,不能确定。最近读书,发现麻谷山在六管村附近。从地图上查,六管村现在归芮城县风陵渡管辖,唐代的麻谷山,应该在现在的芮城县境内。
宝彻禅师的籍贯姓氏都没有记载,除了游方参禅之外,生平也没有其他故事流传。
禅宗六祖惠能座下有南岳怀让禅师,怀让传法给马祖道一禅师。宝彻,即是道一座下的嗣法弟子。
宝彻和他师父道一的参禅公案很有趣味。记载原本简单扼要,但我发现其中的趣味了。
宝彻跟着师父散步,路上提问:“如何是大涅槃?”
马祖道一回答了一个字:“急!”
宝彻又问:“急个什么?”
道一说了两个字:“看水!”
涅槃是佛陀的寂灭境界,如如不动,原本和“急”没有什么关系。马祖道一散了一会步,正在尿急,就说了一个“急”字。宝彻没闹明白,继续追问,马祖道一便直接尿了过去……
这公案里头的禅机,不好随便讲。但这应该是宝彻的悟道因缘,所以留下了记载,他也因此成了马祖的嗣法弟子。
曾经烧佛像取暖的丹霞天然禅师,也是马祖弟子,和宝彻是师兄弟。他们二位,也有公案留下来。
师兄弟在山谷中游玩,看见了水中的游鱼。宝彻用手指鱼,天然答道:“天然,天然。”说的是自己的名字,可能也指大自然吧。
第二天,宝彻又问:“你昨天是咋回事呢?”
天然便躺倒在地,用动作来回答。
宝彻赞叹了一句:“苍天哪!”
宝彻又和天然游历到蒲州麻谷山,宝彻说:“我以后就在这座山上住了。”
天然说:“住呢,随便你去住。但那个事,怎么办呢?”
天然说的“那个事”,应该是指参禅了生死的大事。宝彻回答则很简单:“珍重。”
宝彻和天然,应该都在马祖座下悟了道,但悟道之后还要继续修行,所以两人经常论禅,共同提高。
又一次,宝彻去师兄怀晖的庙里去参访。他手提锡杖,在怀晖的禅床四周转了三圈,最后站定,拿锡杖在地上顿了一下,合掌而立,一句话都不说。怀晖点头赞叹道:“是,是。”
宝彻又去师兄南泉普愿的庙里,照样转了三圈,振锡而立。普愿却说:“不是,不是。你这个境界是风力所转,最后还要败坏的。”
宝彻不服气地说:“怀晖师兄都说是了,你为什么说不是。”
他这么不服气,应该确实“不是”。
宝彻又和普愿一起去径山,路上被一个懂禅的婆婆狠狠教训了一顿。
宝彻问:“径山的路怎么走?”
婆婆说:“蓦直去。”
又问:“前边河里的水深吗?”
婆婆说:“湿不了你的脚。”
宝彻被抢白得厉害,只好反唇相讥:“上岸稻得与么好,下岸稻得与么怯。”以稻为谐音,喻道。意思是,你说得那么好,真要参起禅来也不行。
婆婆依旧不客气:“总被螃蟹吃却也。”意思是,管你是岸上稻还是岸下稻,都要被我这个螃蟹咬坏。
宝彻说不过人家,只好赞叹:“你这里的禾苗好香啊!”
婆婆谦虚一句:“没什么气力。”意思是,我其实也不行。
宝彻又客气一句:“你在哪里住?”
婆婆说:“就在这里。”这话既是禅语,也是实话。她引着二位禅师到自己店里,煮茶来喝。喝茶时,婆婆又打起了机锋:“有神通的和尚可以喝茶。”
宝彻和普愿两个半天答不出话,婆婆便说:“看我老婆子给你们亮一亮神通。”
她拿起茶杯,把茶水一泼,转过头就走了。
这个有趣故事,说明了唐代禅宗的流行,连路边没文化的老婆子都懂得禅法。当然,也可能是佛菩萨化身点化这些禅门弟子。或者,是禅宗后人虚构出来的精彩故事。
宝彻住在蒲州麻谷山,当了禅师,开了山门,也留下不少精彩的公案故事。其中一个是:
有禅僧问:“佛教经典我都不怀疑了,但达磨祖师到中国来,到底有什么意图?”
宝彻禅师从座位上站起来,手持禅杖,绕身转了一圈,又翘起一只脚,摆了一个极潇洒的武术造型,问道:“懂了吗?”
禅僧懵然不懂,宝彻挥起禅杖便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