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小睡。禁足在家,有些事便不急着去做,于是慢悠悠地起床,泡一壶茶,读读书。
读天风《山色里》,提到白居易的一首诗:
种兰不种艾,兰生亦艾生。
根荄相交长,茎叶相附荣。
香茎与臭叶,日夜俱长大。
锄艾恐伤兰,溉兰恐滋艾。
兰亦未能溉,艾亦未能除。
沉吟意不决,问君合何如。
农家生活里没有这样的纠结,他们不在自家院里种娇弱的兰花,种,亦是用家乡话来说很“泼皮”的蝴蝶兰,事实上,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蓝色鸢尾。而艾草,则永远只在菜园不起眼的角落,一小丛,像是家中最不受待见的孩子,兀自生长,倒也蓬勃。到端午时砍几棵挂门上,可是我真不喜欢艾草的气味,那时甚至连香蒲的味道都不能忍受。当然那时不喜欢的植物的味道包括不限于以下:芫荽,芹菜,青蒿,香椿。可是人的喜爱和厌恶并不是从一而终的,甚至也是说不出任何理由的。我一直觉得在人的某一些生命阶段的时候会发生一些类似于化学反应的事情,喜好性情都在发生着或细微或巨大的改变,不知不觉地,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不知道在一个什么确切的时间点,以上提及的植物的味道我忽然都喜欢了。
小时候不喜欢艾草或者说眼中并没有它们太多的身影,不仅和它们的味道有关,和它们不起眼的模样也有关,虽然艾草高高长长,但总给人歪歪倒倒的感觉,而且叶子也不起眼,像蒙了一层灰似的并不油绿亮眼。那种灰绿,一直到很成熟的年龄阶段才会喜欢,才能体味其中丰富的层次,而孩子眼中的美就是简单直接明了。
倒是有一种植物,儿时觉得很神秘,现在依旧还是觉得很神秘,那就是青蒿。这是一种野草,菊科蒿属植物,印象中生长在特别荒僻的地方。每年初夏时节,母亲做黄豆酱的时候,会去野外砍一捆长长的青蒿杆回家。煮熟的黄豆平铺在席子上,再盖上一层青蒿,过上几天就会长绿色的霉,此时再将黄豆装入缸里晒上几个大太阳,香浓的黄豆酱就做成了。人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误会或错觉,比如好长时间广播里面播新闻的“本台消息”我总听成“本台小姐”,青蒿,我总是把它很青霉素联系在一起,当然到现在我也还是不清楚它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天风的文字我总是读不厌。读她在高原在雪山在草原,就仿佛我也在那里和她一起看云看山看花花草草看时间从我们身后升起蔓延将我们围裹住在遥远的过去在不可知的未来。亲近植物的人是具有植物属性的,内在安宁从容,既在时间流逝中又外在于时间,在瞬息巨变的世界自由出入,沉默若一棵树一朵花,隐遁于己,微笑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