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从文学到文学

从文学到文学

史飞翔

我是1994年在报刊上公开发表文学作品的,如果再加上此前的作文习作阶段,我的写作之路已整整30年。30年来我先后出版了17本著作(不包括我主编和参编的),总字数超过300万字。这17本书有散文集,有文学评论集,也有研究专著。回顾我的写作之路,大致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从文学到文学”。具体讲就是从文学到学问,从学问再回归文学。

记得刚出道那会,我走得也是纯文学的路子,写的是清一色的传统意义上的抒情散文。但是不久,大约是在我的第2本散文集《红尘心语》出版之后,我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难道我一辈子就写这种小散文,我怎样才能实现自身的可持续发展,我的核心竞争力在哪里?那段时间我甚是苦闷。所有的艺术家,天生都是焦虑型人物。我尤其如此。

后来,我无意中看到山西作家韩石山的一个演讲集《一个写作者的一生该怎样安排》。韩先生说,他是“小说写不动了写散文,散文写不动了写评论,评论写不动了做学问,学问做不动了作演讲”,“步步为退”。不仅如此,他还说,一个写作者的一生应该是“青春作赋、中年治学、晚年研究乡邦文献”。韩先生这句话像闪电划过夜空一样,一下子将我击中。让我茅塞顿开,醍醐灌顶。从那时起,我就明白,我应该向学问靠拢,而不仅仅是当一名纯粹的散文作家。

在那之后,我的阅读和写作兴趣便逐渐从文学转向学问。我开始大量购买并阅读学术类书籍。思想史、学术史、传统文化、历史古籍、哲学、社会学、教育学、心理学、学人随笔等都在我的涉猎范围内。我疯狂地读书。仅读书笔记就记了几十大本。加上平时的剪报、资料等,整整装了一铁皮柜子。如今终于是书满为患,叫苦不迭。

回顾我的写作之路,明显地可以分成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传统散文写作阶段,时间是1994年到2008年。这段时间我主要从事传统意义上的散文写作,出版了《为灵魂寻找镜子》《红尘心语》《读书与冥想》等散文集。

第二阶段是文化散文写作及人物研究阶段,时间是2008年到2012年。这一时期我主要从事文化散文写作以及历史人物研究,先后出版了《学问与生命》《学问与气象》《历史的面孔》《有一种沉默叫惊醒》等文化散文集。

第三阶段是文化研究阶段,时间是从2012年到2020年。这一阶段我主要从事以秦岭终南山为载体的终南文化、陕西地域文化以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研读,先后出版了《终南隐士》《终南守望》《关学与陕西书院》《关中地域与关中人物》《陕西人文旅游》等专著。另外,这一阶段我还尝试将文化散文写作和文史研究结合起来,围绕“五四”学人、文学与心理学、陕西作家与陕西文学等几个专题,深入挖掘、潜心研读,先后出版了《追影:真名士自风流》《民国大先生》《陕西作家研究》等书籍。其中《终南隐士》一书系“国内第一本系统研究终南山隐士的学术专著”,填补了该领域的学术空白。《终南守望》一书入选“全国农家书屋”工程,并被翻译成英文。《关学与陕西书院》一书是国内第一本研究关学与陕西书院互动关系的学术专著。《民国大先生》一书参展“全国图书交易博览会”,流通海内外,至今仍是这一领域的代表作。《陕西作家研究》一书被中国全民阅读联盟誉为是一本带你读懂“文学陕军”的书。

第四阶段是2020年至今。最近一两年,我的兴趣又回到了文学。我集中阅读了中国现当代的一大批文学代表作。这其中值得一提的是陕西省作协和陕西人民出版社编辑、出版的7卷20册的《陕西文学六十年作品选》(1954—2014)。这套丛书让我对陕西文学和中国当代文学有了一个总体上的了解和判断。我在阅读陈忠实、贾平凹等陕西作家作品的时候,不断激发我的表达和创作欲望,以至于我时不时地涌起一种想写小说的冲动(事实上我已经尝试创作了4个短篇)。最近一个时期我阅读了中国文坛上最具代表性的几个作家的成名作以及创作谈,感觉自己一下子好像忽然“开窍”了,终于知道该怎样写作了。量变引起质变。写了整整30年,直到最近才似乎明白了文学是咋回事?虽然我至今还没能写出什么伟大的文学作品,但通过阅读、练习以及我有幸遇到的文学上的几个“贵人”的耳提面命,我至少知道了伟大的文学作品应该是个什么样子?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以前我的写作之路是“从文学到学问”,现在我又开始从“学问到文学”。这绝不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鲁迅),相反它是一种“精神的剥离”(陈忠实)和“文学的自觉”(残雪),是一种痛苦的“成长”和“回归”,是一种“豪华落尽见真淳”的艺术的提升,是禅学所讲的一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的人生大境界。

回顾我的写作之路,有两点体会可以和大家分享:首先,要在理念层面思考那些影响和制约我们思想观念的根本性问题,比如:你为什么而写作、作家与时代的关系等。有时候写什么比怎么写更重要。其次,要思考作家的自我选择与定位问题。一个作家写什么样的文学作品、走什么样的写作路子,是和这个人的先天禀赋、人生阅历、知识结构、人格修养等诸多因素休戚相关,是“性分所至”。但不管怎样,作家最终都要形成鲜明的个人特色,都要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

人,少年时比才气,中年时比学问,老年时比人格。文学艺术拼到最后,拼得都是人格,文道即人道。文学是一辈子的事,要耐得住寂寞,要慢慢修,慢慢熬。喧哗与炒作短时期内可能有效,但放到历史的长河中去看,终将是泡沫。

史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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