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巩:被遗忘的民国教授
史飞翔
在民国史上,有一批教授他们才华横溢、学问淹博、品行高洁、特立独行。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成为尘封的历史,很少为今人所知道。费巩先生就是其中一位。
费巩,原名费福熊,字寒铁、香曾。1905年9月出生于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县同里镇。父亲费树慰与袁世凯长子袁克定是连襟,原因是费巩的夫人袁慧泉即袁克定的女儿。1923年,费巩考入复旦大学政治学系。1926年6月毕业后,他自费学习外语两年,然后赴法国留学,1929年转入英国牛津大学主攻政治经济学,获硕士学位。1931年学成回国,先在中国公学任教。翌年,回母校复旦大学任教,讲授中国政治制度。1933年秋,费巩应聘到浙江大学任教,讲授政治经济学和西洋史,并兼注册课主任。
抗日战争爆发后,费巩随浙江大学内迁至贵州遵义。此时正值兵荒马乱。目睹学生求学之苦,出于学者的良知,费巩经常上书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以求最大限度的保护学生。竺可桢也是一位有良知的学人,他有感于费巩的仗义执言和对学校事务的关心,力劝其出任校训导长一职。费巩虽然教授政治,但他本人却并不想参与政治,他认为学问重于行政、教授大于官员。对于政治他颇为不屑,所以几次拒绝竺可桢的盛情邀请。他越是拒绝,竺可桢就越是坚持。后来经不住竺可桢的苦口婆心,费巩只好勉强答应。对此,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校中看不惯之事太多,一向只有愤慨痛恨,至多以个人之势力求稍补于万一。今既征聘及余,以全校学生之幸福托之,正可要求便宜行事之权为种种改革,以申其夙志,则虽牺牲亦觉值得。”
费巩虽然答应了竺可桢的邀请,但却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不入党;第二,不领训导长薪俸。竺可桢答应后,费巩才接下了浙江大学训导长兼主任导师的聘书。1940年8月12日,费巩发表了《就职宣言》:“吾的立场,不是政客,不晓得用手段。吾的位置不是活动得来的,运动得来的是政治家。出来做事,是为发展抱负,施行政策,是为学生做事,不是为了私利。同时,吾是个自由主义者,不统制干涉,但并非放任不管,想给你们的是领导,而不是压迫。训导长有人称之为警察厅长,但吾出来做,决不是来做警察厅长或侦探长,吾是拿教授和导师的资格出来的,不过拿导师的职务扩而充之。吾愿意做你们的顾问、做你们的保姆,以全体同学的幸福为己任。吾出来靠别人的是信任,——同事的合作,同学的信仰;靠自己的是一股刚直之气和一腔热忱。浙大校风向来是纯洁的,浙大学生是最可爱的。吾在本校今年是第八年,与学校及同学有浓厚的感情。现在既然担任这个职务,最愿意晓得同学的痛苦,希望能够常常与同学接触。训导处从今天起改走前门,不走后门,大门洞开。你们有事尽可进来谈话……任何人有什么意见,可以当面告知我,或写信给我。吾还要常到宿所去,男女宿所都常常要去,但不是来侦察的,是来访问你们,想与你们多接触的。”此后,需要发布有关文字通告时,费巩总是坚持这样签署自己的名字:“政治学教授费巩兼摄训导长”。显然,在他的心目当中,自己的教授身份永远是第一位的。在他心中教授永远大于官员。以非国民党籍而任大学训导长,费巩恐怕是惟一一个,所以他只当了四个月就被迫辞职。
1944年2月起,一向不问政治的费巩连续发表文章猛烈抨击国民党腐败统治,要求废止国民党一党专政,此外还多次公开演讲,申明自己的政治主张。费巩的这些言行直接激怒了国民党。1945年3月5日凌晨,费巩准备到北碚复旦大学讲学,在重庆千厮门码头遭国民党特务秘密绑架,后被关进重庆渣滓洞惨遭杀害,尸体被丢进硝镪水中“化掉”。一介书生40岁生命即戛然而止,但他的才情、学问、人格、精神以及由此而表现出的道义和勇气却永远地留在了人间。
1978年9月5日,上海市政府正式追认费巩教授为革命烈士。
史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