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书的乐趣与智慧

买书的乐趣与智慧
史飞翔

我是一个没有情趣的人。世间诸乐，惟好书。虽不能说是嗜书如命，但至少也是买书成癖。如今朋友圈中流传着这样一个关于我的笑话。说是有一次，我从书店购得一书，兴冲冲地捧回家，结果发现书架上早已有之，于是只好将新买的书转手赠人。这样的事在我至少已不下两次。

诚然，读书人视买书为一大乐事。但买书的态度和动机却不尽相同。陈寅恪主张书要大购、多购、全购。相反，钱钟书却不喜欢藏书。观时下之读书人，有的人是等到有钱后才大量买书。有的人是即使没有钱也大量买书。有的人买书是为了装点门面。有的人买书仅仅只是为了藏书。总之，从一个人买书的态度，就能判断出他对自己所从事的工作的态度。

夏丏尊先生在一篇题为《我之与书》的文章中写道：“我不喜欢向别人或图书馆借书，借来的书，在我好像过不来瘾似的，必要是自己买的才满足。”对此话我深有同感。大凡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有一个陋习。读书时必须要拿一支笔，边看边划、圈圈点点，随手写下一些感受。故，对我而言书是“非买不能读也”。

钟敬文先生说，太爱买书是一种疾病。的确如此。我如果一段时间没有买书，心里就憋得慌。老觉得不爽，郁郁寡欢。久而久之，便成为一种积习。迫使我最多一两个月就要买一次书。我买书一般采取的是随即购置，基本没什么计划。碰到喜欢的就买，且多半都是些旧书、闲书、杂书。与那些喜欢在大书城一次性购买若干本目的性很强的装帧漂亮的新书的朋友不同，我爱去旧书店淘书。这不仅仅是因为旧书便宜，更重要的是因为在旧书店常常会有意外的惊喜。前些日子我就在小寨万邦图书城二楼的关中书房八元钱购得汉语大词典出版社出版的《现代作家书信集珍》一本。当时那个激动啊，简直是心花怒放。类似这样的淘书之乐是那些大书城无论如何没法给予的。我只要迈进书店很少会空手出来。常常是一包一包、一捆一捆。每当我淘到好书，交过钱，提着书，在大街上穿街而过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一刻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那感觉就像一个喝醉了酒的醉汉，喜滋滋、晕乎乎，东倒西歪，脚下踩着棉花云……

在我看来，买书既是一种乐趣，一种享受，同样也是人生的一种境界和智慧。买书其实是在建构自己的精神天地。记得先前看过一部法国电影，说的是一位穷困潦倒的诗人，穷到没饭吃的时候，牵了一只猴子到外边去卖艺，弄到一点钱往回走。经过旧书摊时突然发现了一本他找了二十年的诗集，于是就买下，欢天喜地。结果几个穷朋友等待他回来解决的饭餐却没了着落。当时看这个电影觉得很滑稽。如今我人过四十，这才体会到这里面其实是满含眼泪的。

叶秀山先生写过一篇文章——《我是还要买书的》。其中有这样一段文字：“贺麟先生渐渐地行动不便了，不能再去逛书店，后来眼睛不好，连伏案工作都难了。有一天，我去看他，只见他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着沿书架‘巡视’，威严的像个将军，神情得又像个恋人。”每次读这段文字我都会涌起一种感动。——书，既是读书人的资料工具，也是他们在尘世立身安命的精神所在。

颜元叔《买书读书与藏书》云：“男人买书，就如女人买衣服，贪得无厌，越多越好；又如韩信将兵，多多益善。目的亦在炫耀；故女士与韩信重在一个‘用’字。唯独男人买了大堆大堆的书，往架子上一摆，从此便不闻不问了。假如说，女人见衣就买，出于虚荣；男人见书就够，不仅虚荣，而且虚妄。”这话用在我身上实在是恰当不过。我贪婪的买书，但买来的那些书却多半没有看。有的甚至连外面的塑封都没有打开。书是越买越多，但能静下心来读书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妻子常抱怨我买书不看书。我说，虽然现在不看，但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我有我的主意呢。现在不是讲科学发展观嘛，其实写作也有一个可持续发展的问题。一个作家不能一辈子用同一种方式去写同一种文体，同一种题材。你的资源总是有限的，一旦写完就会江郎才尽。基于此，我将买书看作是一种投资。我希望自己今后能多读，少写，勤思。

史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