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功狗”蒋梦麟
史飞翔
蒋梦麟是中国近现代史上著名的教育家。他从1919年到1945年,一直服务于北京大学,主持校政达17年之久。蔡元培名义上担任北大校长,但多半时间不在学校,“十年半时间实际在校办事不过五年有半”。蔡元培不在期间,经常由蒋梦麟代为处理行政事务。蒋梦麟除三度代行校长职权外,还长期担任北大总务长,是蔡元培的得力助手。他曾谦虚说自己是蔡先生的一条“狗”,“蔡先生是北大‘功人’,我是蔡先生的一条狗”。事实上,北大之所以能成为一所现代性的大学,与蒋梦麟有很大关系。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也就是北大的“功狗”了。
蒋梦麟晚年在《新潮》一书中这样回忆:“著者大半光阴,在北京大学度过,在职之年,但知谨守蔡校长余绪,把学术自由的风气,维持不堕。”蒋梦麟曾这样谈论北大:“有人说北京大学好比是梁山泊,我说那么我就是一个无用的宋江,一无所长,不过什么都知道一点。”
蒋梦麟曾不止一次感叹:那时候当大学校长真伤透脑筋。政府只是偶然发点经费,往往一欠就是一两年。学生要求更多的行动自由,政府则要求维持秩序。出了事,不论校内校外,校长都得负责。发生游行、示威,大家马上找校长,不是要他阻止这一边,就是要他帮那一边。日夜奔忙的唯一报酬,就是两鬓迅速增加的白发。这些感慨,是他代理北大校长期间的切身体会,也是当年大学校长的真实写照。
1923年,北京八校教职员因政府积欠经费九个月,生计无法维持,经全体大会议决,要求在限定时日内拿到经费,“不然就关门”。情况紧急,蒋梦麟在北大教职员全体大会上说:“我们已苦苦维持了九、十个月,一旦停废,实有所不忍。今日本校教职员开大会议决关门事件,如果主张关门,自不用说;若大家仍要维持,我虽则替八校奔走的能力已尽,但是为着本校的维持,我仍旧愿负这责任,虽生死以之可也。”北大教职员被他高度负责的精神、勇挑重担的态度所感动。最后,大会以“本校校务仍旧维持外,其他事件仍与各校以同情之合作”付表决,获大多数通过。
1926年,“三一八”惨案发生,北大三位学生惨遭杀戮。3月24日,北大为这三位学生举行追悼会,会上蒋梦麟沉痛地说:“在我代理校长任内,学生举行爱国运动,不幸有此次之大牺牲,李、黄、张三生之死,就其各人之家庭言,均损失一贤子孙,其家属接此种凶耗,不知如何痛心;就国家社会言,损失如许求专门知识之良好学生,此种学生之培植,由小学而大学,殊不易易,将来即少如许有用之材;就同学方面言,大家亦损失许多互相切磋琢磨之朋友。任就一方面言之,均损失不小。我任校长,使人家之子弟,社会国家之人材,同学之朋友,如此牺牲,而又无法避免与挽救,此心诚不知如何悲痛!”说到这里,他“潸然泪下”。接着,他猛烈抨击了政府的暴行,“处此人权旁落,豺狼当道之时,民众与政府相搏,不啻与虎狼相斗,终必为虎狼所噬。古人谓苛政猛于虎,有慨乎其言矣!”话未说完,他先放声大哭,台下致祭者亦有相对痛哭者,一时全场顿成惨淡悲哀景象”。两天后,蒋梦麟发出布告:“本校定本月30日开学,因此次同学惨死,开学后停课一星期,以志哀悼。”一个月后,蒋梦麟自己也上了暗杀黑名单。
抗战时蒋梦麟在昆明的防空洞里用英文写了一本“有点像自传,有点像回忆录,也有点像近代史”的奇书——《西潮》,在这本书的结尾他写道:“政治究竟只是过眼云烟,转瞬间成历史陈迹。恒久存在的根本问题则是文化。”这话可做为他一生献身教育的最好解释。
史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