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 春

● 冯再武

盼望着，春天来了。走过冬日漫长的寒冷，饱尝风沙冰雪的肆虐，人们急切地盼哪，盼哪，盼着那温柔清丽、水淡山青的春天早日到来。
孩子们盼春。他们欢笑着，呼喊着走出狭小的冬的蜗居，跑进春风，跑进阳光，看鲜花盛开，听小鸟歌唱。让春的温柔去扶摇他们天真的翅膀；
年轻人盼春。每一颗躁动的心都充满生机、充满希望、充满活力、充满幻想。甩掉那臃肿的束缚，让青春的风采象小河一样奔流，让幸福的憧憬象山花一样绽放，也让甜蜜的爱情伴着妩媚的春光疯长；
老人们也盼春哪！看看飘柔的杨柳，连筋骨也格外舒松，呼吸着甜甜的空气，里外都通畅。闻一闻那初绽的杏花儿，摸一摸那嫩黄的小草，再晒一晒那暖烘烘的太阳。写满沧桑的脸泛着红晕，饱经风雨的心顿觉爽朗。多少岁月的珍藏也会悄悄地拿出来悄悄地品尝；
画家盼春。冻结的调色板不再尘封，心灵的画面不再枯黄。让灵巧的画笔去勾勒生活的剪影，让多采的颜料去渲染时代的辉煌；
诗人盼春哪！解冻激情，放飞灵感，让每一次推敲都成为人间完美的品味，让每一次吟哦都成为世界幸福的歌唱。
我赞美古人。他们把春悟得那么深，品得那么透，歌得那么甜，写得那么美。我同样赞美今人。是他们把春赋予了时代的性格，染上了心灵的色彩，让时令不再独属于这个地球的村落。
是的，人们爱春，盼春，惜春。但您可知道，在这古往今来、林林总总的盼春者当中，对于春，谁感之最亲，爱之最深，盼之最切，惜之最真吗？

农民，我们的农民哪！
“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是千百年来人人都懂得的道理。这句话对于农民，该有多么重的分量啊！甚至从收割的时候起，农民就开始了下一年的打算。今年庄稼如何如何，有了什么经验，什么教训，下一年这块地种点什么好？整整一个冬天，他们为了使这些打算更精密，更完整，连作梦都在想着那红红的高粱，黄黄的谷穗，白白的大米，绿绿的蔬菜，大大的果实……笑醒了还在回味着土地给予他们的丰硕和甜美。当人们还在新年的喜庆中流连忘返的时候，农民早已被日近的春光催促得坐不住了！正如我的歌词中写的：“擦亮了犁铧搓好了绳，喂饱了小毛驴又进马棚，摸一摸化肥袋闻一闻高粱种，小四轮的油箱装了个满登登。单等那布谷鸟一声声地叫，再种它个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那份虔诚，那份急切，那份火烧火燎的等待，除了农民还有谁能够那样地如饥似渴呢？
春天来了，农民们风风火火地走出小院，走进无限明媚的春光里。
看吧，家家户户锁看门，满山满岭都是播种人。东边的铁牛憋着劲地叫，西边的牛梨一鞭紧一鞭，老爷们棒小伙儿抡开了光膀子，大姑娘小媳妇儿手背来擦汗。一粒一粒地撒，一个坑一个坑地剜，巴掌大的地方也不让它闲。早早地起，晚晚地归，好象分分秒秒都在把命催……
我想，不会有人那样天真地去问为啥。因为，地是咱们农民的命啊！难道不是吗？
农民兄弟有人这样说：你们上班的，一月一个秋儿。这话人人都明白。即使今天有下岗之说，但我们熟悉城市，认识城市的能力，文化程度给人带来的把握社会和就业谋职的能力，寻找生活出路和谋求生存的领域，从整体上看，哪一点不比我们的农民兄弟优越？哪一样不比我们的农民兄弟来得快捷？即使是今天，很多农民走进了城市，靠打工来养家糊口，甚至发家致富。可他们付出了不知倍于别人多少的辛劳、汗水、艰难、屈辱，甚至是生命的代价？而大多数农民，他们赖以生存的唯一的，也是最根本的物质资料还是土地呀！
那是他们万变不离其宗的生活的棋盘，是他们贫富荣辱的生命的赌注，是他们平凡人生的全部希望啊！有道是：你误地一天，地误你一年。农家无闲日，四海无闲田。因此，他们才视土如黄金，爱地象爱娘，惜春如惜血，盼春象盼子，他们才宁舍一时吃和穿，不误农时小半天。这种对春的情愫也只有农民才会这样浓，才会这样烈呀。
我不是农民，但我是黄土地上长大的农民的儿子。我爱他们，就象爱我自己。因此，农民的喜怒哀乐，农民的悲欢离合无不深深地牵动着我的心。天降暴雨了，下冰雹了，刮大风了，我替农民担心着庄稼；闹旱灾、虫灾、水灾了，我揪心地为农民叹惋着年景。
春天，人们去踏春。很多人都爱把镜头慷慨地对准杏花，对准绿柳，而我，却那样迫不及待地首先把镜头对准那些忙于耕种的农民。在我的眼中，黄土地上无论哪个季节的风景，都不知多少倍地胜于千古弥珍的《清明上河图》，胜于矫柔造作的竹外桃花、接天莲叶。
有时侯去市场买菜、买粮，买主总是希望价格低些，再低些。而我，却希望农民的产品能卖个好价钱。而且，我从不赚卖主的小便宜，从不跟他们讨价还价，从不让他们给我抹掉哪怕是几角钱。因为我知道农民，他们手里的每一粒粮食，每一棵蔬菜，每一筐果实，每一斤鸡蛋来得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呀！
我不否认我的感情有着浓烈的农民意识。但关于春天，难道我们不应该为农民献上我们深深的祝福吗？农民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是我们的上帝，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把农民的春当作我们的孕育，把他们的夏当作我们的葱茏，把他们的秋当作我们的丰硕，把他们的冬当作我们的殷实呢？
盼望着，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