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蒙着灰尘的窗户向外面望去,在那明亮的阳光下,那片绿油油的草地中,与他差不多年龄或者比他大的孩子们正在那儿游玩,他们有的在追逐嬉戏,有的在堆沙砾,有的躲在树阴下涂抹画画,有的在痴痴地望着眼前跳动的水珠。可他对这一切童年的欢乐游戏却一点也不感兴趣,那个场面仿佛离他很遥远,他早早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此时,他就爬在桌子上,面前放着一本克托尔•马路写的《苦儿流浪记》,那里面许多文字他还压根儿看不懂,外祖父虽然已教他识完了所有的字母,但那些分开来熟悉的字母组合在一起则有了另一番意义,他只能认得其中一部分,只能辨别一些字词的含义,但连他自己也奇怪的是,即使这样,他仍然渴望着从书本里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这个东西是模糊的,抽象的,但却深深诱惑着他,相比之下,那些同龄人的享受是那些浅薄,那样微不足道,对他缺乏吸引力,只有陷到书籍的海洋中,他才能获得精神上极大的欢乐。现在他还没有学会阅读,这份幸福变成了一枚交织着苦涩的橄榄,他不得不艰难地一个词一句话地琢磨,有些词是认识的,意思比较明了,有些同样熟知的却一时辨不清它在这个地方的意义,他不得不稍作停留,搔搔小脑袋,眨巴着眼睛思考,想通了再往下读,可又遇到许多不认识的字词,这个问题不解决,下面就读不下去了,如果是别的孩子可能会放弃,可他偏不,他抬起头来,在记忆中搜寻着可以利用的信息。他选择这本书是有原因的,相比其他书籍,这本书的内容他最熟,母亲给他讲过多次了,故事的情节他几乎可以背下来,那么到这个地方母亲是怎么说的呢?他想着,想着,先从这件事情的开头想起,然后,以后,接着,噢,知道啦,他高兴地俯下身来继续着这项对别人来说难以忍受的工作,看到后文明白处,他发现自己的猜度没有一点问题,这让他感到一种征服后的兴奋。书越翻越薄了,他甚至于可以将其中的一些段落背诵出来,当翻到最后一页时,他高兴地发现自己已经掌握了所有字母的正确发音,并且能够边猜边靠记忆搞懂一些词汇的意义了。
我能阅读了,我可以自己读书了,他欣喜若狂地跳起来,向这个空旷的书房发出宣告,尖利的童音掩盖住了窗外其他孩子玩乐的叫嚣,震得书架上的灰尘簌簌地落下来。此时正好太阳西斜,将它温暖的光辉投进这原本阴暗的书房里,窗外,一只小鸟啁啾着飞过,翅膀掠起一丝清凉的风。
虽然他只有五六岁,但他等待这一天已很久了。还是在蹒跚学步的时候,他就喜欢跟着外祖父到这个巨大的书房里来,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甚至于积淀在书架上的灰尘也让他留恋不已。他在那儿一呆就是几个小时,总是痴迷地望着那些厚厚的大部头,梦想着有一天也像祖父那样阅读、思考、写作。当他还不会阅读的时候,已开始偷偷地拿下书来在文字的海洋中畅游,翻动书页,那有意使劲后发出的“唰唰”声让他体会到了多大的欢乐啊。而现在,他终于可以自己独立阅读了,这一天,他好像听到那扇知识的厚重的大门吱哑一声向他打开了。
此后,整个童年,他将自己禁锢在书房里,天天与书本打交道,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从书本里寻找着充实,寻找着愉悦,到了八九岁,他已经能读懂一切读物了,尽管他没有受过正统的学校教育,但他读的书比任何同龄的孩子都多得多,让•保尔•萨特,当他成为一个闻名世界的作家时,他还在记着这段难忘的经历——是读书成就了他,即使在功成名就的暮年,他仍说:“我的生活是从书本开始的,它无疑也将以书本结束!”
[简介]让一保罗·萨特(1905-1980),法国当代著名作家,哲学家,存在主义文学的创始人。当代法国哲学界、文学界的首要人物,他以他的存在主义哲学思想,影响了法国以至全世界整整两代文学家和思想家。萨特一生笔耕不辍,为后人留下了50卷左右的论著。萨特的著作除《恶心》以外,著名的还有短篇小说集《墙》,长篇巨著《自由之路》三部曲:《懂事的年龄》、《弥留期》和《心灵之死》;戏剧创作,最为世人瞩目。萨特生前发表了11个剧本剧本。此外,他还撰写了大量的哲学著作、论文和作家传记,萨特出于“他那思想丰富,充满自由气息和找来真理精神的作品,已对我们时代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被授予1964年诺贝尔文学奖金,但萨特没有接受这一奖金,理由是“他谢绝一切来自官方的荣誉”。
[萨特名言]
优雅的危险就在于,它可能从随笔这个物体的真理中分离出这个物体来。如果这个物体也是优雅的,它就不再去说它想说的东西。
不管怎样,这世界似乎显得丑恶、不道德,而又没有希望。这是一个老人的平静的绝望,而他将在这种绝望之中死去。但是我抵制的恰恰就是绝望,而我知道我将在希望之中死去;但必须为这种希望创造一个基础。
行动吧,在行动的过程中就形成了自身,人是自己行动的结果,此外什么都不是。
他人即地狱。
确切地说,我们处于这样一个层次,这里只有人。
人命定是自由的。
存在的都是合理的。
懦夫之所以是懦夫,不是因为他的本性是懦弱的,不是因为他有一个胆怯的心、肝或头脑,不是由于他的生理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