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飘香
作者:王璐
冬雨初霁,晓风微寒。独自走在街上,清冷鲜见行人,途径县政府时,楼前的大理石路面上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晨露,亮闪闪的像一面辽阔的镜子。对面国庆七十周年庆典的花座与花台还在,沿着铺满鹅暖石的小径走进去,吴琼唱的黄梅戏《红楼梦·葬花词》不由在耳畔悄然响起:“绕绿堤,拂柳丝,穿过花径。”相似的景色,只是早已过了落花阵阵的季节,风吹着枯黄了的垂柳枝条,飘扬着寒气。
穿过马路,就是春谷公园了。此时,晨练的人们多半已经散去,池塘上漂浮着睡莲的枯叶,水面有雾气冉冉升起。远处的高楼规划整齐地矗立着。
遥想人生匆促,青春年少的时光,更似白驹过隙。每个人都曾用力书写着自己的光阴故事,明媚的,励志的,亦或浪漫不羁的。年少时,怀抱收音机,躲在被窝里听黄梅戏“五朵金花”的演唱,如痴如醉的情景依稀如昨。那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文艺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气象喜人,文化氛围宜人。
在那个连九吋黑白电视机都没有的年代,一家人围坐桌前,听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幸福温馨、其乐融融了。听完《岳飞传》,趁大人午睡时,就开始偷偷地收听黄梅戏。当时社会上曾经盛传着一句话:“安徽有三黄,黄山、黄梅戏、黄新德”,可见黄梅戏之地位。起初,是发现母亲有个手抄本,上面有越剧《红楼梦》,黄梅戏《天仙配》、《女驸马》三部戏的主要唱词,就对照着听。听多了,再慢慢地学着自己唱,似乎还有板有眼的。父亲听了,鼓励我说,去唱给你外婆听听。母亲有些焦虑了,担心这个十三四岁的女伢子真的考剧团去了,“四海飘零”多辛苦?母亲这个担忧很快消失,本人自知性格内向腼腆,并没有考剧团的打算,只是自娱自乐罢了。
不久,马兰、黄新德主演的黄梅戏电影《龙女》公映了,阿姨帮忙买票说,和《天仙配》差不多的。马兰在剧中扮演的云花,唱腔优美清越、婉转华丽,一双朗目顾盼有情,和后来的《西厢记》等电视剧一样的成功。有人说,马兰是黄梅戏历史上至今无人超越的全能型演员,唱、念、做、扮相俱佳,不无道理。
多年以后,我们南陵也出了位表现上乘的黄梅戏演员吴美莲,她扮相清丽脱俗,演唱娓娓道来,颇有大家风范,在各大音乐网站上广为流传的《小辞店》选段堪称经典。
人有些东西,学会了便终身难忘,比如唱歌唱戏。三十年沧海桑田,生活的多风多雨,侵蚀了心底的诗情画意,忘却了少女时代绮丽的梦境,春花秋月等闲度过。直到某一日,父亲来家中帮忙大扫除,听着手机里播放的京剧《甘露寺》,沉默半晌的老父开口道:“公园里有许多人在唱黄梅戏,也有像你这个年龄的,有空可以去唱唱!”这事我何尝不知,去过几次,终因羞涩而退却了。那日下午,在公园的周瑜雕像前,蓄谋已久却佯装拍风景的我,终于在一位琴师身边停下了脚步。一位姐姐唱完了,琴师问我,“你想唱吗?”我听见自己说“想”!“唱哪段?”指着琴谱翻开的那页《女驸马》,我说“就这段吧”。如此连唱了三段,周围听众纷纷用掌声鼓励我,琴师也微笑地站了起来,问我道,没在这里唱过吧?
人生多少繁华过往,皆如云烟沉寂或消散了,花间一壶酒、庭前一曲歌,稍纵即逝的欢娱能留住片刻,即不枉此生罢。人生须有所喜好,才觉有滋味,否则,漫漫人生路,枯燥多困苦。
写作此文时,窗前蜡梅花开正好,明媚鲜艳,暗香疏影,骨骼清奇,冬夜里平添了几许柔情,几笔清韵。新冠疫情时期,独居斗室,凭窗远眺,芬芳如缕迎面扑来,亦使焦虑的心情平和不少。
由此黄梅想到彼黄梅。梅香阵阵,黄梅声声。窗外灯火通明,室内黄梅戏的音乐声在轻轻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