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的小河

无常的小河

作者:王玉西

在陕西省最西端有个村叫毛家庄村,村西头有条小河,自北向南流入渭河。小河发源于村北的刘家沟,故得名刘家河。由于沟浅,植被有限,小河一年中只有夏、秋多雨时节才得以见水,其余时间竟成了“隐身人”,先天不足,决定了她的弱小。

2000年,宝兰铁路修建二线,施工方在小河的出水口建了料场,又在上方建起了几十米的拦水坝,使刘家河因此90度转弯,折东而行,抬高了河道,增加了一公里的流程注入渭河。对于这变向、改道、缓行,小河毫无怨言,温顺极了。

2005年9月20日,毛家庄村骤降特大暴雨,一向温柔顺从的刘家河瞬间发了脾气。她推着巨石,携着泥沙,裹着枯枝败叶一路狂奔,在村口的拦水坝前稍歇片刻,很快堆积成一座小山丘。然后避开坚不可摧的拦水坝,从地势低凹的毛家庄主街道咆哮而过。街道两边数家店铺被洗劫一空,街道南边的民宅大量入水。村民们情急之下忙用衣物,被褥,面袋,米袋等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封堵门口,然后求助无灾农户紧急救场。桶盆撞击声,泼水声,求助声,呐喊声不绝于耳,这便是毛家庄村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村巷保卫战。洪水过后,目睹了街道的狼藉,面对这熟悉的刘家河,我不禁发出感慨:刘家河啊刘家河,你怎能如此暴烈?

那时我正在这个村的小学教书,五年后就退休了,去年秋天,有同事约我去刘家沟游玩,我欣然应允,除了重游故地外,更大的因素便是探究一下这条性情无常的刘家河,她的源头到底是怎样的?

路途并不远,一个半小时后就来到了刘家坡下。年轻时常来,那时,村民烧柴火,把树木砍光了,到处光秃秃的。可是如今,却是另一番景象:山绿、草丰、树茂,风景这边独好。粗壮的大油松直撑着健壮的臂膀,生怕白杨、白桦,侵占它的领地,再使出全力把笔挺的树梢,直插入云霄。树下的松针踩上去既舒服又使人担心,生怕掉进人间陷阱。这里的竹子没有南方的高大粗壮,又细又矮,却密不透风,你从它身边走过,便会用竹叶轻撩你的脸颊,俏皮地与你说着悄悄话。由于时令缘故,岁寒三友独缺梅,但缺而无憾,那漫山遍野的山菊,开得正艳。有的肚子贴着地面对你不理不睬,睡意朦胧;有的伸胳膊蹬腿,正在健身晨练;喜欢招人耳目的家伙,则把那欲弹金粉的一面呈现给你。野菊花的身子依偎在树下,隐入草丛,黄绿相间,一片斑斓。

再行,就该溯源了。缓坡行尽,如同古城墙横亘于前。嶙峋怪石下方,数条不成规格的石缝,横竖无常,撇捺无形,随意交叉后,便有了出水口,与其说是出水口,不如说是小孔、小洞,水便是从这些孔里,洞里流出来的。详细看了一下,有三个出水点,成“品”字形。各自流经一段平整石面,在脚下竟然汇入一个石潭之中,我们拿出水杯盛了一杯,饮几口,原来如此甘甜,爽味十足。

返回途中,我有意和同事谈起了教学往事。十几年前,我们班上六个小男孩迷恋网络游戏,竟然每天晚上结伴趟过渭河去甘肃的三岔镇网吧打游戏、聊天,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知情后,我约了家长在渭河边的果园看守房内蹲点,静待三小时终于将六条网虫悉数捉拿。怒气之下,我用细小的树枝在他们稚嫩的屁股上留下了难忘的印记。当时只认为,为了孩子们的成绩,为了他们的安全,我必须得这样做。可是家长领情,孩子未必知道你的苦心,我浇灭了他们沉迷网络的热情,他们从内心对我有了抵触。

很自然地,我们把刘家小河袭击村庄和小网虫抵触大人的事儿联系在一起,悟出了一个道理:事物的堵与疏。久赌为患,久疏必畅。假如时光倒退十几年,我也许会用别的方式管好那些孩子,但是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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