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襄公与远古战争观

公元前638年,发生了一起贻笑千古的战争,这就是宋楚之间的泓水之战。宋楚两国为争夺中原霸权,围绕着郑国之争,在泓水边双方发生了战争。据《左传?子鱼论战》记载,当战争开始时,形势对宋军有利,宋军已摆好了阵势,楚军还没有全部渡过泓水。担任司马的子鱼对宋襄公说:“对方人多而我们人少,趁着他们还没有全部渡过泓水,请您下令进攻他们。”宋襄公说:“不行。”楚国的军队已经全部渡过了泓水,但还没有摆好阵势,子鱼又建议进攻。宋襄公还是回答说:“不行。”等到楚军摆好了阵势之后,宋军这才受命进攻楚军,结果宋军大败。宋襄公大腿受了伤,他的护卫官也被杀死。堂堂的五霸之一的宋襄公,何致于这样死抱君子“不乘人之危”的迂腐教条不放,而贻误战机大败呢?这就不能不说一下远古时期的战争观了。

远古时期,人们对战争的看法有着最朴素的理念,为什么而战成了战争观的核心。《淮南子》为此进行了论述。在该书的《兵略训》篇中认为:“古之用兵,非利土壤之广,而贪金玉之略,将以存亡继绝,平天下之乱,而除万民之害也。”意思是,古代用兵的人,不是谋图土地的广阔,贪图掠夺别人的金玉珍宝,而是用来保存灭亡的国家继续绝灭的世族,平定天下的叛乱,而消除万民的危害。
由此可见,远古时期的战争观,最初是为道义而战,军队是用来禁止暴力和讨伐叛乱的,战争的目的包含四个方面:保存灭亡的国家,继续绝灭的世族,平定天下的叛乱,消除万民的危害。战争的发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采取的,也就是用道来教导他,用德来引导他而都不听从,便用武力威胁使他害怕;用武力威胁而不听从,便用兵革来制服他。战争成了刑杀的顶点,达到了最高境界。

这就有了用兵之道,认为战争的胜败,根本在于政治。《兵略训》上说:“故霸王之兵,以论虑之,以策图之,以义扶之,非以亡存也,将以存亡也。故闻敌国之君,有加虐于民者,则举兵而临其境,责之不义,刺之以过行。”意思是,诸侯霸主和君王的用兵,按照伦理来考虑它,用计策来谋划它,用大义来扶助它,不是用来消灭存在的国家,而是将用来保存灭亡的国家;因此听到敌国的君主,如有在百姓头上施加暴虐的,就举兵来到的边境,用不合道义来责备他,用行为的过失来责难他。所以军队来到敌国的郊外,主帅就宣示:我们的军队来临,是帮助你们废除不义之君,而恢复有德之人的君位。因为战胜敌国而不干涉他的百姓,废黜他的国君而改换他的政治,所以都得到了敌国之人的欢迎。一旦国君干出不合道义之事,百姓就思念义兵的到来,如同大旱而盼望雨水一样,还有谁和义兵交战呢?因此,义兵的到来,可以达到不发生战斗而能制止暴乱的目的,仁义之战是平和的,绝无后来像长勺之战秦军坑杀40万赵军那样之战发生。得道的军队,兵不血刃,只要举示大义而责让敌人,那么大的国家必定来朝拜,小的城池也容易被攻下,百姓的愿望定会实现,国君的残暴就能消除。这就是战争取得胜利的原因。

那么,篇中所说的“古”指的是什么时期呢?从文中所列举的事例来看,这个古应是上至早期的原始时代,有“炎帝为火灾,故黄帝擒之;共工为水害,故颛顼诛之”之说辞;下至东周未年的春秋时期,有“故霸王之兵……此汤、武之所以至王,而齐桓、晋文(春秋两霸)之所以成霸也”之语可证。说他们是义兵,来保存灭亡的国家,所以能称王称霸。而到了晚世的用兵,应该是春秋末期以后的事了,攻打他国就不是用来禁止暴力消除祸害了,而是用来侵略土地扩张领土了。战争的性质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了。

宋襄公所处的时代,正是社会巨烈动荡时期,五霸一一开始登上历史的舞台,战争的性质正处于转折时期。此时的宋襄公身上仍被打上那个时代的战争观,深受远古战争作战理念的影响就不足为怪了,看似贻笑大方的事,在当时也是一种正常国君所为,何况是号称仁义之君的宋襄公呢?所以,败逃回来后,面对国人的责备,宋襄公仍是振振有词地说:“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意思说,有道德的人在战斗中,只要敌人已经负伤就不再去杀伤他,也不俘虏头发斑白的敌人;古时候指挥战斗,是不凭借地势险要的;我虽然是已经亡了国的商朝的后代,却不去进攻没有摆好阵势的敌人。这就是宋襄公。

由此可见,宋襄公的作战理念是深受远古时期的战争观影响的。评说历史人物与历史事件,应放在当时的背景之下而论。如果用今人的眼光,用现时的观点,以及当今的环境来评,只能是有失客观公允而大相径庭了,所引起的偏见,也会将人带入评史的误区。

作者简介
朱双顶,网名东香人,省直机关退休人员,在家以读书为乐,近年内重拾旧时雅好,不时写点扎记、散文、随笔、诗歌等,先后在多家微信公众平台上发文二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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