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的魔力(一) 《正阳门下》

文\高海峰

对比这种修辞手法,在影视艺术和各类文学作品中用得非常广泛。

近段,看电视剧《正阳门下》与《正阳门下小女人》,更感到剧作编导在设计剧情、突出主题、表现人物、挖掘心理、丰富和深化剧作内涵等方面,将对比运用得非常奇妙,并产生了近乎魔力的艺术效果。

先说《正阳门下》

韩春明是编导全力突出的正面主角。

他身上既有“九门提督”为代表的老北京精英身上的爱国、正义、大气、胆识和对老北京文化的珍爱,又有老北京“五零后”杰出一代的耐压、抗挫、敢闯、敢为、敢担当与眼光格局,还有他母亲为代表的老北京人的精明、多闻、菩萨心肠与侠肝义胆,也有老北京喜欢收藏者身上的狡猾鸡贼,甚至个别时候还多少有一点“我就这样了”的无赖劲儿。他珍视友情,忠于爱情,孝敬师傅、母亲和所有老人,为朋友两肋插刀,更难得更感人的是他能原谅、宽容到死都不忘整他的程建军。看过此剧的没有不对他顿生好感、念念不忘的。应该说,韩春明塑造得很成功,很丰满,是近年影视作品中不可多得的正面形象。

为了突出韩春明,编导可谓煞费苦心。

有意放在对立面刻画的至少有程建军、苏萌和苏萌大舅、关小关和关小关父母、涛子、破烂侯、他大哥二哥大嫂大姐、郭大爷、李跃进、孟小杏、蔡晓丽等等。

程建军和他一个院长大,一同上小学、初中,一同下乡插队当知青,一块回城,又都喜欢同院的高傲公主苏萌。

韩春明遇事时时处处想着别人,能帮的时候全力帮;程建军遇事一心只为自己,为了达到目的绝对不择手段。要论长相、聪明两人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论家里条件程建军明显比韩春明家强。建军是高考改革的首届大学生,毕业又分到人人羡慕的工商局;春明好容易进了食品厂还是沾了程建军的光,又因替涛子与蔡晓丽背锅被开除,只好当了一走街串巷收破烂的。

韩春明从辞职下海闯海南,到开宾馆、搞收藏、做房地产、办博物馆、研发新型建材等,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人品赢得有口皆碑,连那一向心高气傲的苏萌也不得不心服口服,只好通过笼络春明妈去曲线认错。

再看看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程建军。因为一心想超过韩春明,因为容不得韩春明比自己好,又是打匿名电话告密陷害韩春明,又是利用职权三番五次整韩春明;又是辞职去学高仿技术;又是利用蔡晓丽、孟小杏、苏萌和苏萌大舅、关小关父母、李跃进、郭大爷、春明二哥等去行骗;更不用说还利用儿子和父母威胁前妻蔡晓丽。反正能想能做能害人的下三滥手段他都尝试了一边又一遍。最后不仅整天忙得像个三孙子,弄得身败名裂、家庭七零八落,自己还患上了肝癌,真可谓山穷水尽,就差丢了性命。最后不是韩春明给其指了条明路,很快就会呜呼哀哉。岂不全是咎由自取?

与韩春明形成鲜明对比的另一个人物是苏萌。

她与春明同住一院,漂亮聪明,是家中的独苗,父母都是教师,大学毕业又分到了市教育局,条件好得没法说,也难怪她心高气傲。她心底善良,过于清高,自信虚荣,又太单纯,易轻信,爱耍小性子,明明错了却不肯让步,每次都得韩春明来哄。不仅经常做蠢事傻事,而且靠着舅父的资金当了老板后,虚荣心更加膨胀,也越来越离谱。正如韩春明转述巴金所说,看不见前门,不走前门,一心想自己找门路,结果正好撞到骗子程建军怀里,一下被骗走六千万。尤其可悲的是,她守着韩春明却不了解韩春明,更不懂得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爱,竟然把春明给她的订婚戒指扔了,也把二十多年的爱情扔丢了。她输了,公司面临破产不说,还令韩春明对她几近绝望。好在她还懂得曲线救国,一看春明不理她,赶紧去把他妈接回了她家,好吃好喝好招待,以此卡住了韩春明的软肋。因为她知道韩春明孝顺,这应该看作是这一“傻丫头”的另一可爱处。再加上韩春明也是想借机教育她,这才有了二人重归于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团圆结局。

相比之下,苏萌大舅就只配当丑角。

他势利,短见,一身铜臭气,对韩春明这样从底层靠奋斗走出来的,骨子里充满偏见与蔑视。只要能赚钱,什么倒卖文物、坑害别人他都做得出来,而且脸都不带扭的。后来他面临颜面丢尽、公司破产、侯素娥与其离婚、啥都没有的穷光蛋的绝境,被韩春明的诚心与大气唤醒,当了一名新北京奥运会的志愿者,成了迷途知返、浪子回头的活教材。

比起苏萌大舅,关小关父母的表演更是穷形尽相,丑态百出。用关小关她爸自己的话说叫光屁股推磨,转着圈丢人。

他们是“九门提督”的儿子儿媳,早年移民美国,二十多年不回来看望年届九十、孤身一人的父亲。现在看父亲老了不行了,突然良心发现跑回来要孝敬老人,其实是怕他爸把祖传的那些宝贝给了徒弟春明。气得他爸假死后,为了得到那些宝贝并弄到国外卖高价,他们两个三番两次往返于美中之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唆闺女、殴打女婿,勾结程建军、苏萌大舅大闹韩春明他家,大闹韩春明博物馆,把要钱不要脸、为了钱一切都可踩脚下的内心丑恶,表演得淋漓尽致,无以复加。

关小关毕竟是个孩子,她跟在那样的父母身边,不可能不受一些耳濡目染。在关乎到爷爷遗产这件事上,她对韩春明误解很深,做出了随其父母闹韩家、闹博物馆的混事。好在她受其爷爷教导、尤其是受韩春明影响颇深,看得清好坏,分得清是非,知错就改,又很聪明,懂管理,会经营,是棵很好的苗子。

涛子是韩春明的铁哥们,关小关的丈夫。

他聪明却不够厚道,有哥们义气却把握不好分寸,想做事又缺乏能力,所以只能跟在别人后边,扮演个跑龙套甚至小丑的角色,常常里外不落好。关小关大闹韩春明博物馆,他一看韩春明打了关小关,怒火中烧,与韩春明打在一起,并扬言不认这个哥们。事做得虽然很傻,但人很可爱,最起码能让不少女人为之感动,包括苏萌。他比关小关更懂得有错要改,所以不惜自己被打被骂,也要制止关小关父母这对混蛋气坏春明妈,是个很有人情味、与他呆在一起自可放宽心的小可爱。

“破烂侯”的性格很复杂,也很有代表性。

他身上既能看到些类似九门提督那样老北京精英的大方、豪爽与智慧,又能看到一般北京平民的健谈、精明与势利,还有老北京收藏者的痴迷和狡猾,又兼具老北京胡同串子的油气与无赖劲。他家里有的是钱,却整天穿得破破烂烂,蹭吃蹭喝,见好人说好话,见赖人说赖话,遇到收藏界所谓的“好物件”三天不吃不喝不睡也要弄到手。但有小毛病却不亏大节,知道文物的价值,懂得老祖宗的宝贝不能流到外国去,眼里揉不进半粒沙子。对九门提督和春明妈,他尊敬礼遇有加,拿着稀世之宝“哥窑八方杯”眼都不眨、扬手碎在了老爷子灵前,为的仅仅是了却老爷子生前想见未曾见的遗憾;对程建军,他大呼“办他,往死里办”;对苏萌,他一番霹雳火闪,把她骂得如梦初醒;对关小关父母和苏萌大舅,他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对韩春明的为人做事,他心服口服,赠送价值不菲的“贴盒“时多一句话都没有。他活出了人的真性情,算得上老北京的真爷们。让人看了止不住想与他见上一面,喝上三杯。

韩春明大哥二哥大姐大嫂,都是生活在正阳门下的小人物。

自己没本事,还想保住自己在家中那点可怜的尊严。春明没挣钱时他们不是训就是揍,出一点钱都跟割自己的肉一样难;春明挣了钱后,他们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尤其是那个大嫂把春明辛辛苦苦办起的酒店办砸了、卖了、钱分了,比拿自己的都自然。春明大哥拿着小杏送来的假古董卖得特起劲;春明大嫂得点小恩小惠就喜欢得屁颠屁颠;春明二哥得了建军一个小手把件,心甘情愿地去骗郭大爷。孟小杏带着程建军来他家,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七嘴八舌地开起了亲弟弟的批斗会,全不想弟弟平时对他们的资助,更不想他们是如何让韩春明伤心,让程建军得意。比起亲情,他们更看重金钱。真真让人有点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郭大爷也是住在大院里的小人物。

他有眼看不清黑白,有脑分不出好坏,还喜欢逞个窝囊能。看见春明办起个博物馆,也赶紧去买些坛坛罐罐,天天做捡漏发财的美梦。自己被骗,春明费尽心机帮他挽回损失,他又自作聪明再次找着被骗,还寻死觅活,真是丢人丢到了家。

李跃进是孟小枣的丈夫。靠着孟小枣的关系在关老爷子家帮了几天忙,当了个厨师,早把尾巴翘到了天上。动不动就拿他是韩春明的亲戚压别人训别人,后来更发展到吃里爬外,跟着程建军当掮客,坑蒙拐骗,无所不为,活脱脱一个有奶便是娘,嘴上一套,心里又一套的市井无赖。真可惜那么清纯可爱的孟小枣竟插到了他这堆牛粪上。

孟小杏最早来韩家投亲,是春明远房大姨的闺女。

她嘴很会说,脸皮又少有的厚,学东西也很快,自己是农村人,又瞧不起农村人。天生能占便宜却吃不起亏,为了能尽快出人头地,毫不脸红地当起了第三者,跟着程建军骗起人来那是一人一法,步步挖坑,连环设套,天衣无缝。幸亏韩春明发现较早,拉得及时,也多亏她天良未泯,要不真很难想象她会变成啥样子。

蔡晓丽是韩春明的同学兼插队战友,回城后又都分到食品厂上班。

韩春明曾慷慨送钱治好了她爸的病,自然对韩春明心存感激。又加上春明替她和涛子顶缸被开除,更敬重他的人品,老想与之结成人生伴侣。后来出于嫉妒苏萌、报复春明、填补感情空虚等嫁给程建军,并利用程建军的特权开公司,早早跻身富豪阶层。她心地善良,看不惯程建军对韩春明的所作所为,私下一直在帮他。她的人生很不幸,正应了“女怕嫁错郎”那句话。别管是与程建军婚后在一起,还是离婚单过,抑或是后来又被程建军用儿子威胁与之复婚,她虽不缺钱,但却缺幸福。更不用说孩子学得跟程建军一模一样,程建军又得了肝癌,还死拗着要打败韩春明,可以说她这几十年过得既累又苦。看完该剧,最让人为之惋惜的就是她的命运。她很漂亮、很聪明、很有能力、会管理不说,关键她还善解人意,能替人着想,她这一生的幸福都毁在了程建军一人。要说她的责任,是辜负了一直真心待她的涛子。假若她和涛子结合,凭她的能力和涛子的勤快,即使不能大富大贵,但两人恩恩爱爱、事业有成应是再自然、再正常不过的事。错就错在她心太高,加上她那见一亩不要八分的娘的推波助澜,好好的蔡晓丽就掉进了苦海,多让人为之唏嘘不已。

当然,与苏萌构成对比的也很多,比如关小关、李媛、蔡晓丽、春明二姐、她大舅、程建军等。但那都是支流,占比很小,分量很轻,所以自可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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