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高海峰
扁鹊是战国时的名医,善于运用问闻望切,医术极高,被尊为医祖。韩非子所著《扁鹊见蔡桓公》一文曾收入初中语文课本。至今仍清晰地记得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以后有病要早治,千万别学蔡桓公讳疾忌医。
后来才知道,围绕扁鹊的医术,还有很多外延的故事。
一天,一位国君——不是蔡桓公,而应是另一位(恕没查证落实),因为蔡压根就不认可扁鹊——问扁雀说,你医术这么好,应该是国内水平最高的了吧?
扁鹊说,不是!至少我大哥、二哥都比我高得多。
国君很奇怪地说,他们是谁,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扁鹊说,大哥侧重预防,侧重千方百计让人少得病甚至不得病,用老子的话说叫“为之于未有”(《道德经》64章);
二哥侧重有病早治,发现苗头立即对症医治,不给病情发展加重的机会,他运用的是老子“治之于未乱”(《道德经》64章)的智慧;
而我所接手的多是大病发作、疼得受不了或垂垂将死的危重患者,因而不得不用重药、猛药或动刀将其治好。
病人和世人大多只看见了我能治大病,能治危重病,很少在意我二哥擅长的有病早治,更不重视我大哥平时努力的无病早防。真要论起来,我二哥算得上真正的医术高手,我大哥则堪称医界的圣者。
联想不由飞向了深处和远方。
假定他们三兄弟能穿越到今天,毫无疑问,扁鹊能挣大钱,当大师,称名医;二哥能挣点零用钱,但成不了大气候;而大哥除了辛苦、忙碌、挣不到多少钱,说不定还可能被蔡桓公之流笑成“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笑他多管闲事,小题大做,只会耸人听闻。
按说,大哥最善观察,虑远谋深,能依据时令、气候、环境、灾荒、战争以及人们的衣食住行精准预判可能引发的疾病,尤其是流行病的发生与预防,绝对是大仁大爱,是大智慧高水平,可惜很少能引起人们的重视,更不用说什么感恩戴德、重金酬谢之类。
二哥略次之,发现早,用药及时,药到病除,干净利落。但病人因未承受病痛之反复折磨,未体验死亡临近之绝望恐怖,家人因没承受侍候病人与东挪西借、百般筹钱之累之烦,以为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治不治都没什么要紧,说不定睡上一觉就万事大吉,所以也谈不上怎样感激。
扁鹊就大不同了,眼看病人疼得要死,怕得要命,眼看跑遍各地都束手无策,甚或越治越厉害,病人啥滋味?家人又啥滋味?能碰上扁鹊之类高手又何尝不千恩万谢,哪还会在乎钱不钱的?能治好就算烧高香了。所以扁鹊每治好一个,世人就奔走相告,越传越神,想不出名不发财都难。
你说这叫什么事?
有一个成语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谁都知道蚂蚁窝不大,若早一点堵上,即可有效避免千里长堤突然崩溃和一片汪洋。这样的人不是没有,而是很少有人去在意。一旦河堤决口,为政者常常不惜血本表彰那些挺身而出、英勇救人或保护国家财产的英雄——当然,他们吃苦受累付出血的代价甚或牺牲生命,怎样表彰都不过分——但若论功行赏,前者岂不更应名列榜首?
由此不能不让人感叹,那些习以为常的偏见思维与习惯做法是多么害人害己!
其实说扁鹊只会看大病、治重病、不善观察或及早着手是他与大哥、二哥比较着说的,前面提到的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他第一次见蔡,发现“病在腠理”,及时提醒蔡,但得到的是“寡人无 疾”和“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的奚落嘲笑;
十天后扁鹊又见到蔡,告诉他“君之病在肌肤”,得到的是桓侯的“不应”、“不悦”;
又停了十天,扁鹊第三次见蔡,告诉他“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换来的是“又不应”、“又不悦”。
是否有点类似于拼死去拉跳崖者反倒被打被咬?今天人们形容这类人叫另类、任性。况且蔡还是握有生杀大权的国君,所以扁鹊再见他只能“望桓侯而还走”。
连扁鹊这样的名医都束手无策、避之唯恐不及了,换言之就是负责索命的黑白二位早已从阎王那里领罢他的勾魂牌了,但蔡桓公就是蔡桓公,见扁鹊掉头跑,还“故使人问之”,派人撵着去嘲笑,可见桓公对扁鹊的这口恶气已憋到哪种地步。。
后来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桓公因他的固执而一命呜呼,还牢牢地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世世代代供人取笑调侃。
真不知该怎样评说。
是说蔡桓公受疼、丢命不亏,谁让他一意孤行,不听扁鹊的好言劝说?
这明显有点落井下石,为正人君子所不为;
还是说真该好好感谢他,毕竟他以自己的地位和生命为代价,给后人做了两千多年的反面教材,不知唤醒了多少人少犯或不犯他那类低级错误,怎么着也算得记上一功!
似乎还是在冷嘲热讽。
可悲的是后人因讳疾忌医而丢命的照样多了海了去了!
试想,扁鹊的大哥、二哥医术那么高、用心那么好,付出那么多,还有那早早堵蚁穴的、建议及早挪开烟囱旁边的柴草垛以防止失火的、未雨绸缪的,为什么一直不为人知,不能出名,甚至还遭人讥笑,症结就在“蔡桓公心理”早已根深蒂固,即所谓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你说这到底是扁鹊大哥、二哥、扁鹊和堵蚁穴者的悲剧,还是世人的悲剧?难怪唐朝著名诗人杜牧要扬声长叹“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阿房宫赋》)。虽然说的不是一回事,但毫无疑问都是血淋淋的历史教训。
西安交大韩鹏杰教授在《道德经说什么·序章》中说:“‘’经”就是途径,就是道路,‘’典‘’就是典籍。每个国家都有基本非常重要的经典,保证国家在文化的传承中行走在正确的大道上。”《道德经》是众经之首,其中蕴含的智慧更是怎样形容都不过分。好多人不相信能从那些故纸堆里找到什么路径、方法、格局、境界甚或大道,我行我素,任性妄为,常常撞得哭天抢地。岂非太幼稚、太浅薄、太愚蠢无知了?
说到对经典的灵活运用,现代医学可谓发挥得淋漓尽致。
老子《道德经》六十四章有“其脆易泮,其微易散”之说。“脆”为脆弱,“微”是微小,都是疾病早期的状态;“泮”是消化、分解,“散”是击碎。告诉我们治病务必要赶早,现成的话叫解决在事情的萌芽状态。比如,针对初发脑血栓、脑梗塞采取尽快溶栓或不得已取栓,以及心脏出现问题时尽快吞服“速效救心丸”,都最好体现了老子上述的高深智慧。
疾病这东西侵入人体狡猾、隐蔽得很,常人很难发觉,更不用说能想象出它啥时来、咋来的。我们不妨联想一下下文的“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试想,一旦病情从初发时的“毫末”、“累土”发展成“合抱之木”、“九层之台”——今天的医疗高科技完全能看得一清二楚——除了病人多受罪、医生多费劲、家人多受累还会有啥好结果?
所以,如扁鹊大哥“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者,扁鹊称之为医界的圣者,真是实至名归。人好说世上没有好害的病,害啥病都不如没有病,这恐怕也正是这些年国家为什么大力发展卫生防疫的意图所在。给小孩种牛痘、种天花、吃麻皮糖丸,给外伤患者打精破抗疫苗,给被猫、够咬伤抓伤者注射狂犬疫苗,不都是为了预防吗?不都是为了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吗?从这个意义上讲:“医之好治不病”何止是有功,而是功莫大焉,善莫大焉,而是功德无量,大爱无疆!
西安交大韩鹏杰教授在《道德经说什么·序章》中说:“经”就是途径,就是道路,‘’典‘’就是典籍。每个国家都有基本非常重要的经典,才能保证国家在文化的传承中行走在正确的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