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文学的教育力量

编者按：在2022年7月3日的沙龙上，我们不仅有幸请到了柳漾老师讲《儿童文学中的家庭教育可能》，同时也请到了周英老师给我们讲儿童文学！热爱儿童文学的伉俪共同给我们呈现了一顿精神大餐！加上上一篇柳漾老师的文章，两篇文章发表出来以飨读者，希望让更多的人认识绘本，希望我们不做自以为是的大人，重视绘本的教育力量！
感兴趣的读者还可以阅读周英老师以前的两次汇报文稿：《大人也要读绘本》和《绘本中的妖怪文化》。点击上述三篇文稿题目可以直接获取链接。

今天我们要讨论的话题是“儿童文学与教育”。不管是否学习教育有关的专业知识，以后我们都要做教育这件事情，因为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可能会为人父母。
在跟大家的年龄差不多的时候，我非常抵抗“儿童文学与教育”这个话题，因为我认为儿童文学就不应该有教育色彩。当然，这是偏激的。当时的我觉得儿童文学就应该给孩子完全的审美、放松、娱乐以及精神的享受。我认为教育把儿童文学“拉低了”，所以我特别反对丰子恺的教育观念，更不要说后面的鲁兵了（中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他说:“儿童文学就是教育儿童的文学”）。这里我们不对他进行深入的讨论。但是，不得不提的是丰子恺先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儿童文学应该是茯苓膏。”为什么是茯苓膏？这是因为他小的时候肠胃不好，医生给他开了茯苓的药，让他去喝，但他每次都不想喝。后来，他的妈妈就想了一个办法，把茯苓碾成粉，做成美味的茯苓膏，所以他每天都吃的很开心，身体也逐渐好转了起来。其实，用一个比较低俗的话说来说就是“糖衣炮弹”。
这段偏激的时光在我的成长经历里面大概占了两三年。但是，突然有一天，我意识到自己经常会在文学作品中受到教育，在看到的文学作品中会产生对自己的怀疑和反思，从而寻找到自己更加认可的方向。于是我想：这难道不就是教育吗？文学本身就是有审美意义的，这种审美对人来说就是一种非常好的教育。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反对文学中的教育呢？特别是儿童文学，它面对的孩子正处于需要被引领的时期。因此，这时候我认为儿童文学里的教育其实是题中应有之意的。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在读研二，从那以后我就不再抵触儿童文学中的教育。当然，我也认为文学中的教育正是文学存在的重要价值和理由之一。

一、《谢谢您，福柯老师》
乐乐老师前些天跟我约这个题目的时候，我也在想到底要讲些什么。因为儿童文学中跟教育有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既然我们专门来谈教育这个话题，那就先从这本书开始，这本书里面的教育意味是非常浓重的，它的书名就叫做《谢谢您，福柯老师》。这本书是我翻译的，在翻译的过程中我一直被这个叫派翠西亚·波拉蔻的作家所吸引着。这个故事就是她写的一系列儿童文学作品中的一本。由于出色的故事情节，作者本人超强的叙事能力，该书对学生读者强大的吸引力以及故事本身的教育价值等原因，他的作品非常吸引读者。

从这本书的封面上，我们就知道两者是师生关系。与此同时，它的扉页也让我们能够感觉到这个女孩儿笑得非常灿烂和甜蜜。但是在封面上，她的表情是怎样的？
同学们：“很痛苦。”
周英老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接下来我们一起来看看，大家猜一下这是什么？”
同学们：“保温杯。”
周英老师：“这里面的是什么？”
同学们：“跟书放在一起的是茶。”
周英老师：我们都觉得是茶。其实，这是一个象征，这个罐子又出现了，而且看起来其中的饮品非常浓稠，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件事情呢？因为小女孩家里有一个特别的仪式。这个仪式就是当孩子满五岁的时候，他们的外公就会拿出来一本书，然后把蜂蜜滴在封面上，让他们蘸着这个蜂蜜尝一尝味道。大家可以看出来小女孩吃得非常香甜。这象征着这家人非常关注读书这个事情，认为阅读这件事情充满着甜蜜。这是他们家庭的共识和仪式。

这是这个故事开头的一个引子。小女孩儿从此开始慢慢地进入到她想要的读书生活了，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像所有家里的成员一样学会阅读。但是，这个小女孩儿却发现她在阅读上面跟其他的孩子稍微有点不同。
在女孩儿五岁的时候，她身边的一些小伙伴已经会阅读了，但是女孩最喜欢的是画画，而且画画的时候很多孩子都关注着她，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非常开心。然而到了该上一年级的时候，周围的孩子不再围着她。大家都在读自己的书，别人进行流畅的阅读所花的时间远远小于她花的时间。所以，这就是我们看到封面上的特丽莎的样子，她非常痛苦。但是在集体的学习生活中，老师没有办法等她。当她遇到阅读困难的时候，得不到有效的解决途径。别的孩子都读到第三本书了，但是她还停留在第一句话上面。于是她就开始自我怀疑。
特丽莎的外婆有一个农场。她上小学之后，最喜欢的就是跟外婆一起去那个农场里面散步。在一个夏天的夜晚，特丽莎问她最信任的外婆说：“外婆，我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我是不是有点儿笨。”外婆告诉她：“你永远是我最聪明、最机灵、最亲爱的小宝贝。”外婆的安慰让她感觉有些许的宽慰，所以整幅画面显得很温馨。外婆安慰她，给她讲其他的事情和她在书本上没办法自己获取的一些知识。外婆也跟她讲：“我们看到的星星都是天上的小洞，之所以星星会发光，是因为那边的光亮会透过小洞射出来。”然后外婆还跟她开玩笑说：“你一定要抓紧跑哦，要不然你可能会飞到上面去了，不能跟我在一起了。”这些话带有一些宗教意味。过了不久，外婆就忘了抓紧草，飞到光亮的地方去了。没过多久，外公也松了手。作者以这种文学的意蕴和写法将死亡告诉读者。

没有了外婆的安慰和帮助，上学这件事情对特丽莎来说变得越来越难。对她来说，“阅读”从最渴望的一件事变成了一种可怕的折磨。每当老师让孩子们去读书的时候，都会跳过特丽莎。每当特丽莎读书的时候，脑袋就变得空空的。她没办法看清楚书上写的字，不是因为她的视力不好，而是在她眼里字母是一个个奇怪的图形。她没办法跟别的孩子一样上学，因为她觉得那些数字看起来像歪歪扭扭的积木。她觉得自己在教室里抬不起头来。有一天她的妈妈说：“我们可以去加利福尼亚州。”因为她要换个工作，特丽莎当然很开心，因为她觉得自己可以换一个环境。于是，他们搬离了她的第一所小学到了另外一个州。
但是，她到了新的学校以后情况变得更加糟了。很多的孩子嘲笑她，一些男孩儿在操场上对她说：“你怎么那么笨，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丑八怪。”这样的校园暴力一直持续到特丽莎上五年级。
这一天，学校里来了一个新老师。这个新老师和其他老师不太一样。他很讲究自己的穿着，又高又帅，经常面带微笑，他跟孩子们的相处方式以及对孩子们的评价标准也和其他老师不一样。因此，所有的人都喜欢围绕着这个老师。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叫做福柯的老师根本就不在乎谁是最可爱的、最聪明的、成绩最好的、能够帮老师干活儿的。
有一天，他看到特丽莎的画觉得很惊奇，于是对特丽莎说：“这真是太棒了，你知道自己是个天才吗？”“什么？”这是特丽莎截止到五年级，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来自老师的肯定。所以，特丽莎特别吃惊，她的表情又难过、又开心、又吃惊。连平常对特丽莎嘲笑的人在当时也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但是，福柯老师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当特丽莎进行阅读或者是数学活动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嘲笑她，特丽莎并不能因为绘画特长，或者偶尔得到老师的一句夸奖，就改变自己在学校的真实处境。福柯老师一边告诫学生，不可以嘲笑其他的同学，一边在想办法帮助特丽莎解决她的问题。
由于福柯毫不吝啬的鼓励与夸奖，特丽莎发现：福柯老师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可以替代她的外婆了。可是，虽然福柯老师在某一个时刻可以保护她，但是在更多的时刻，她依然觉得自己心中空空荡荡的。因为一些孩子每到下课的时候就会欺负特丽莎，为了避免被欺负，她发现了一个小窍门。这个窍门就是：每当快下课的时候，她就说自己要去上厕所，这样她就能比其他的孩子先出去。出去以后，她会躲在一个黑暗的墙角里面，这样大家就发现不了她。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会发现特丽莎，用最难听的语言去骂她，说她是“小偷”“鼹鼠”“丑八怪”等等。每当这个时候，福柯老师都会尽可能地冲出来保护特丽莎，但并没有改变这个问题。

终于有一天，福柯老师认识到帮助这个孩子最重要的是，真正找出她的问题所在，并且有针对性地解决。因此，福柯老师让特丽莎在黑板上做一个有关阅读障碍症的测验。他在黑板上写字母、写数字，写了很多东西让特丽莎去读。读完他发现这些知识对于特丽莎来说确实有很大的困难。因此，他知道该怎么帮助特丽莎了。
福柯老师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去安慰特丽莎。他说：“你知道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笨、很孤单、很害怕？这种感觉一定糟透了。”对于一个教育者来说，首先要与对方共情，承认学生的所有情绪并且接纳学生的不良情绪，让对方得到一种安全感。另外，他说：“你知道吗？因为这些字母和数字在你眼里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你瞒了老师们这么久，你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我们可以做出改变，而且你很快就能学会。”
福柯老师这样说道。于是，他又找到普莱西老师，这是一位专门教阅读的老师。福柯老师从那以后，每天放学后都和普莱西老师一起带特丽莎做各种各样的阅读游戏。这些游戏多种多样，但是都是一些对于阅读障碍症干预的特殊方法。比如，有时候是摆出字母，有时候是在地上写字等等。渐渐的，特丽莎发现自己可以认识一个个字，可以读出一句一句甚至一段一段的话了。
三四个月以后的一天，福柯老师拿出一本特丽莎从来没有看过的书，特丽莎竟然把那一整段都读完了。这对于特丽莎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特丽莎当时没有发现两位老师的眼里满是泪水。她回到家以后就冲去厨房里面爬上柜子，拿出了蜂蜜，再从客厅里的书架上拿出很多年前外公给她看的这本书。她把蜂蜜舀在这本书上，真正地品尝出了阅读的甜蜜味道。
这本书最开始的那个片段让我们认为这本书强调的是家庭教育。那么此时，我们会发现这个细节在深刻地打动着我们。阅读其实是来源于我们人类自身的一种非常本能的需求。如果我们没办法正常阅读的话，我们就会知道能够读书是一件多么快乐和幸福的事情。
特丽莎在经过了漫长的痛苦之后，才品尝到阅读的幸福滋味。特丽莎深深地沉浸在这种幸福的滋味之中，她把书和蜂蜜抱在怀里，流着快乐的泪水，再也不是像以前那样伤心地流泪了。这个故事到这里还并没有结束。
它和前面的引子一样，还有一个小小的结尾：那一年，接下来的日子对这个小女孩儿来说充满了惊喜，就像是一次精彩的历险。她爱上了学校。我知道这些，是因为这个小女孩儿就是作者自己——派翠西亚·波拉蔻。
“30年后，我在一场婚礼上再次见到了福柯老师。我去和他打招呼。福柯老师刚开始没认出我，于是我告诉他我是谁，还有多年前他如何改变了我的人生。福柯老师拥抱了我，并问我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我告诉他：‘啊，福柯老师，我在为孩子们写书。谢谢您，福柯老师，谢谢。’”

这就是这个故事题目的来源。这个故事当然经过了艺术化的处理，但是派翠西亚·波拉蔻本人确实是一个阅读障碍症的患者，她写的很多的故事，都根据自己的自身经历改编而成。在我翻译的十来本派翠西亚·波拉蔻的作品里，很大一部分都是与教育紧紧相扣的，特别是一些和特殊教育紧密结合的主题。在这个主题下的作品，除了这本《谢谢您，福柯老师》，还有《起飞吧，红飞机》等等。《起飞吧，红飞机》讲述的故事中，那个班级里全都是像派翠西亚·波拉蔻这样有各种各样障碍的孩子。有的是长得太快了，十来岁长到了两米多，这种骨质疏松的病，使他（患者）的身体不停地长高，他的心脏、骨骼等器官和身体发育都跟不上，最后他可能才十多岁就死去。还有其他一些孩子都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有的患有侏儒症，有的听不见，有的说不出话等等。这样的一个班级——被人称做“垃圾场”，班级里的孩子们也都被叫做垃圾场的孩子。但派翠西亚·波拉蔻遇到的、在特殊教育方面非常有天赋的老师，把垃圾场的孩子变成了全校的骄傲。这个班的孩子真的从垃圾场捡了一些破烂，组装成一个红飞机，并在学校的科技节上操纵着那个红飞机，让它飞上了天空，轰动了全校。这是她写的另外一个故事。
还有一个故事叫做《丘小姐的艺术课》。我们知道《谢谢您，福柯老师》这个故事里面的特丽莎非常会画画。那么在《丘小姐的艺术课》里，会画画的特丽莎遇到了她的艺术启蒙老师。她的艺术启蒙老师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去锻炼她，最后让她得以把自己的作品在所有人面前展览。派翠西亚·波拉蔻遇到的这些老师，帮助她成为了一个童书作家。当然每个故事背后，或者说每个故事在完成的过程中都有一些艺术创作的成分。但是在这些创作的背后，是真正的、一个个普普通通的老师。他们跟其他老师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不只是或者不一定是他们会穿能够吸引人的衣服、很会收拾自己等等，更重要的是他们愿意看到每个孩子的不同之处，更愿意对每一个孩子付出自己的真心、耐心和爱心。这样的故事，属于在儿童文学里跟教育结合的异常紧密的一种故事。

二、《乌鸦太郎》
除了派翠西亚·波拉蔻以外，还有一些老师、一些人，他们也在不同的国家、地区履行着自己的教育任务。接下来这本书，是一个获得了凯迪克大奖银奖的作品。它来自日本。

这个故事的封面，可能会让我们好奇乌鸦太郎这个名字。封面上还有一只乌鸦，他跟乌鸦有什么样的关系呢？让我们走进这个故事。
这本叫做《乌鸦太郎》的书讲的是一个很久以前发生的故事。它第一版出版于1955年,在2018年被引进到中国。
在这个乡村小学开学第一天发生了一件怪事，有个小孩突然不见了。他是小不点儿。小不点儿躲在阴暗的角落，因为比所有人个子都矮，所以大家叫他小不点儿。这个叫做小不点儿的小孩，第一天上学就表现出了他的不同——他非常害怕老师和同学们，所以小不点儿上课的时候什么也学不到，在学校也交不到好朋友。

我们可能也会觉得小不点儿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但是我认为每个人都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我特别信奉的一句话是:“哪里有什么特殊教育，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特殊的。”有时候我们也会因为自己的一些原因，很难融入某个环境中。小不点儿也是这样，下课的时候，没有人跟他一起玩，上课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并且小不点儿永远跟不上班里的大队伍，在别人看来他是一个被落在后面的“跟屁虫”。
其实小不点儿也有自己的世界。他跟别人融入不了，所以他开始学习一个奇怪的本领——练斗鸡眼，因为练斗鸡眼的时候他就可以看不清楚别人，可以进入自己的小世界，也不用跟周围的事情发生联系，而这是一种非常明显的逃避。就像很多学生在课堂上也会有很多方法逃避上课，比如说戴上耳机、玩手机等，像这样的一些现象在现实生活中到处都有。
小不点儿也有他的各种方法在课堂上打发时间。他可以盯着教室的天花板一直看，也可以看桌子上的不同花纹，这些不同的花纹给予他想象的空间。就像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看家里老旧的房顶天花板，我也会经常把天花板想象成不同的事物。小不点儿最喜欢的是看一年四季教室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这个孩子的世界是非常丰富，他只是跟其他孩子体会世界的方式不一样而已。在操场上，只要他闭上眼睛仔细用耳朵听，他就能听到各种各样的自然界的声音。他特别喜欢抓自然界中的小虫子，这些小虫子都是其他学生不敢接触的。因为这些异于其它小孩子的举动，他们班的孩子，甚至连高年级的孩子都觉得小不点儿和大家不一样，大家都叫他“笨蛋”“傻瓜”。

小不点儿显然被孤立了，但是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他非常坚定地每天准时上学，而且每天都带同样的午餐——一个用萝卜叶子包的朴素简单的饭团。下雨天他就穿蓑衣来上学。在其他孩子看来蓑衣是落伍的，因为其他孩子下雨天用雨伞。这样的生活一眨眼五年过去了，小不点儿读到六年级的时候，学校来了位新老师，矶边老师总是带着和蔼的笑容，矶边老师与学校其他的老师的不同表现在于他特别热爱大自然，他喜欢带着孩子一起去自然中学习。矶边老师在带领孩子在自然的环境中学习的时候，他发现了小不点儿的与众不同。小不点儿知道各种花的名字，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还会画各种富有创造力的画。
矶边老师把小不点的画挂在了墙上，供同学们欣赏讨论。他也会在没人的时候和小不点聊天。就这样，这一年慢慢地过去了，小学的时光迎来了结尾。毕业典礼这天，发生了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才艺表演舞台上，那位总是不起眼，被人遗忘，像是隐形人一样的小不点，勇敢地站了上去。矶边老师告诉大家，小不点要模仿乌鸦的叫声。“奇怪，乌鸦的叫声有什么好模仿的？”同学们都纷纷议论道。
故事讲到这里，一般大家觉得乌鸦叫声听起来很惨。我对乌鸦的叫声很熟悉，因为我以前的学校——北师大，每到冬天，树上总是黑压压的停满一群乌鸦。而且在学校那一带，有小溪，有铁狮子，有坟场，所以被人戏称为“小西天”。北师大第一届的校友，也是我们学院的老教授，他们的学生时代有一个最重要的活儿，是去刨坟！我们的学校就是在坟场上建立起来的。我上学的时候，北师大要盖一栋很高的楼层，需要挖很深的地基。在挖掘的过程中，挖出了一块巨大的石碑。据说历史悠久，是至关重要的文物。
当然，人类的记忆是短浅的，而动物的记忆因为守时守矩显得特别深刻。在每一年的冬天来临，树叶都掉光的期间。那一群群膘肥体壮的乌鸦就站在树上，静默着，像是无声的交流，也像是在开哀悼会。但它们同时都会干一件事……使那条长着几十棵树的路拥有了新名字——“天屎路”。
几乎每个人都中过招，老师们都不敢把自行车停在下面。那群乌鸦还有一个特点，在太阳落山之际，天渐渐暗下来时，翱翔天际，发出巨大的叫声，并在几分钟之内消失掉。所以我在北师大读书那三年里，乌鸦的叫声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们可以发出不同的叫声，似乎能表达不同的感情。而且它们的体型也不像我们一贯认为的黑黑、小小的模样，而是肥壮结实、羽毛水亮的，像乌鸡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北师大的伙食比较好的原因。
鲁迅先生的《故事新编》其中有一篇《奔月》，里头写到了一个细节。后羿射完日后，就沦落成了普通人，他每天都要外出打猎。因为弓法太过优越，很快，山上的珍稀动物全都被打完了。只能打乌鸦将就将就。嫦娥负责做饭，她每次看到后羿带回来的猎物，就会埋怨：“又是乌鸦的杂酱面！今天又是乌鸦的杂酱面!”有意思的是，鲁迅先生曾在北师大生活过一段时间。我就联想，会不会是他看到了这一群群肥硕得能做杂酱面的乌鸦，所以才有了小说里这样的细节。这就是我现实中看到的乌鸦，那么这个绘本故事中乌鸦的叫声又是怎么样的呢？
小不点闭上了眼睛，他开始展示乌鸦幼崽刚刚破壳而出的叫声、乌鸦妈妈的叫声、乌鸦爸爸的叫声、乌鸦早晨外出觅食的叫声、以及当村子里发生不幸的事情时乌鸦的叫声、乌鸦开心时的叫声……这些声音是小不点儿在长长的上学路上，他在课堂上消失时，在野外听到的声音。

他把自己变成斗鸡眼的样子的时候，其实在用心聆听大自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乌鸦还能有这么多的叫声，每个人都被小不点惊呆了。小不点最后模仿的是一只站在枯树上的乌鸦的声，这个声音非常的孤独，饱含着荒凉。大家后来知道，小不点的家在非常遥远孤独的地方。
这个时候大家联想到小不点每天带的简陋的吃食，穿着蓑衣，一步一步的走向学校的道路，每个人显示出一种悲悯。老师向大家解释小不点为什么会乌鸦叫声，因为他每天天刚亮就得出发来学校，太阳下山的时候才能回到家。这条路他一直走了六年。
这些年大家让小不点受到各种各样的委屈，其实对于孩子来说，似乎是一种正常的反应。我们人性里面有一些不太明亮的东西，可是我们人性里面也有一些非常光亮的东西。当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的时候，这些孩子全都哭了。大人也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他真的很了不起。”

毕业的日子到了。小不点是这个学校六年中唯一获得全勤奖的学生。
当时的日本很多人小学毕业以后，就必须得去养家糊口了。小不点家里非常穷，他也是跟很多男孩儿一样去养家糊口。他去卖他们家里烧的柴。再也没有人叫他小不点了。大家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乌鸦太郎”。这就是乌鸦太郎的来历，他非常喜欢这个名字。
他把柴卖了钱以后，会把温暖带回家，每次总是记得给家人买一些小玩意儿。然后像个大人一样抬起头，得意地向深山里的家出发，在路上会听到他快乐的叫声。

这也是一个教育的故事。它看起来普普通通，似乎也没有什么光，底色就是这样阴沉的。似乎也不是高质量小学发生的教育奇迹。但是，只要有一种对于教育深刻的投入感；只要对学生有爱心，就像一幅画一样，总能够在黑暗的底色中开出美丽的花，总能够让别人看到教育的色彩、教育的力量、还有教育的生命力。其实，今天我给大家准备了四本书，但是我发现这两本书已经足够表达我想要给大家传达的内容了。非常感谢大家，也非常希望大家以后能成为这样的老师。
语音转移和整理：郭婧婧、朱可欣、朱蕊祺、蒙瑶、顾晓依和覃含之
编辑 徐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