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莉卡凡事牵涉到快乐的授受上，就犯不着斤斤计较了。较量些什么呢？——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
——张爱玲《公寓生活记趣》
序言
张爱玲散文集《流言》中有两篇“语录体”散文写得很传神：一篇是《姑姑语录》，一篇是《炎樱语录》。尤其是《姑姑语录》，既尽显诙谐幽默，又呈现苍凉底色。例如，文章开头是这么说的：我姑姑说话有一种清平的机智见识，我告诉她有点像周作人他们的。她照例说她不懂得这些，也不感到兴趣——因为她不喜欢文人，所以处处需要撇清。可是有一次她也这样说了：“我简直一天到晚的发出冲淡之气来！”
重读《流言》，让我有了写“语录体”散文的念头。加之最近得了一本《笑林广记》（俗称古代的《幽默笑话》，系比《世说新语》稍微俗气一点的古代“幽默笑话集”），让我更按捺不住，急于让写作计划付诸实施了。《笑林广记》全书以百字左右的段子为主，既有辛辣的讽刺，也有聪明的逗乐。语言风趣、文字简练，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无不被调侃揶揄，全面呈现了中华幽默之风貌。
……
如此观之，从古至今，短小精悍的幽默小品也是一种可以上得了台面的文体。而环顾四周，犬子潘嘉树童靴平常颇有些“幽默细菌”。虽然他平常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一说起来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味。是以，这个幽默小品就以他为“男猪脚” 吧!
壹
有一次，我送他去上学的路上，他沉吟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向我发问。嘉树：“爸爸，‘520’是什么日子？”爸爸装糊涂，顾左右而言他：”不知道啊，不是强力胶吗？”嘉树：“是情人节！”爸爸：“为什么啊？”嘉树：“‘520’是‘我爱你’的简称，5—我，2—爱，0—你。”我竟无言以对。说实话，我不惊叹于“520”的寓意，毕竟全世界无聊的大人都知晓这个牵强附会的“情人节”，我惊叹的是他八九岁的年纪涉足“成人话题”太深了。哭笑不得。
贰
只要是上学的日子，每天一大早，嘉树看到爸爸妈妈忙前忙后，一会儿帮他找衣服，一会儿给他系红领巾，一会儿让他收拾书包……我们自嘲“太监”“宫女”地伺候他，他则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没想到他语出惊人：“爸爸妈妈，以后千万不能雇保姆，保姆估计挣得都比你们多。”我想，他这是“一语双关”，不仅感叹伺候他的“太监”“宫女”辛苦，也许还听我们平常聊天时说过“钱不够用”的话题，这样一来二去，经他联想发酵后才生出这样扎心的感叹罢。
叁
周末，我跟嘉树一起逛书店，他妈妈拜托我买一本最佳版本的《简·爱》。我找出来三本，都是不同译本的，正纠结于买哪本，反反复复。记得中学时看的一本，当时看得我春心萌动，至今回味无穷，很想“重温旧梦”，就是想不起来是哪个译本的。他看我陷入了沉思，把时间拖得很晚，太阳都快落山了，就连忙帮我下了结论：“就买那本最贵的吧，贵的肯定翻译得好，一分价钱一分货。”
肆
同样是在书店发生的事。一次在某地新华书店买书，我看到有一个专柜是卖网游小说的，书目大多是前世今生穿越之类的标题，很多学生在围着专柜扎堆在看，沉迷其中。我感叹新华书店拉低品位，怎么能让网游小说进书店，还让小朋友受毒害，嘴巴嘟囔着，说了一大堆。一会儿，在逛到传记文学这个专柜时，嘉树突然拉着我惊呼：“爸爸，不知道是谁把一本网游小说丢在这里了，真不应该。”我一看，是《我的前半生》，作者是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我来不及解释，已经笑岔了气。
伍
在班级微信群里，我得知嘉树在年级听写竞赛中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放学后，我神秘地对他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回答：“那我告诉您一个坏消息，不要打我。”我说：“什么坏消息？”他说：“您先说？”于是，我把“好消息”告诉了他。他听完并不显得很高兴，原来是他憋着一个大招：“坏消息就是……赶着参加听写竞赛……数学考试一道12分的题目来不及做就交卷了。”平常，我对他数学成绩抓得紧，想当年，我的学业就是被数学给耽误了，不想让他重蹈覆辙。他知道我在乎他的数学成绩，来了这么一招“喜忧参半”来“中和”我的情绪，阴险至极。这样一搅和，换来我一句“没关系，下次注意！”
陆
三年级了，嘉树刚开始学习写作文，之前我对他要求太高——立意要高远、层次要分明、词汇要准确……他的老师及时提醒：“他这个年纪应该写他这个年纪的话，不能让大人的语言框定他。”听了老师的教诲，我幡然醒悟。于是，每次写作文，我都让他瞎折腾去，我只把关有没有语病和错别字。天然去雕饰后，果然有新发现——有一次，在作文中看到这样的句子：“六泉亭上游的水流很湍急，像一位赶着上班的先生，脾气暴躁。”看完，我把他像拎小鸡一样抓过来，问他这个“先生”是谁。他的眼神瞟向了我，不言而喻。想想，真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这个修辞用得真巧妙。因为几乎每天早上要收拾两个孩子，送他们上学，确实忙得像打仗似的，火急火燎的。
柒
这几年，嘉树有了个嘉禾妹妹，我们有时冷落了他。平常他倒也识趣儿，他要么自个儿拼超级复杂的拼图打发时间，要么闭关写作业。妹妹更黏人，喜欢像树懒一样吊在我身上。有一次我“良心发现”，跟他打闹一下，做亲近状。没想到打闹过了火，他来“还手”，不小心打到吊在我身上的“树懒”，树懒疼得哇哇大哭。我佯怒：“竟然下狠手打妹妹，太可恶了！”他委屈地哭了：“明明是您拿妹妹当挡箭牌，还倒打一耙，呜呜呜……”
后记
今晚是西方所谓的“平安夜”。去年此时，在微信公众号更新发文《评《苏东坡传》|佛系青年：人生有味是清欢》，亦是一次长久停更后的回归。之后，支撑着又发了四篇东西：两篇关于疫情感悟，两篇关于暗黑心绪。越写越感觉不对劲，本来鼓励自己要阳光振作一点儿，到后来又“烂尾”了。对不起我的偶像苏东坡!就此搁笔。
“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想一想，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磨难就不同了，无穷无尽。但是就是因为有了磨难，人短暂的人生才更有意义。在张爱玲《姑姑语录》中有这样一段话读来让人心酸：“她今年过了年之后，运气一直不怎么好。越是诸事不顺心，反倒胖了起来。她写信给一个朋友说：“近来就是闷吃闷睡闷长。好容易决定做条裤子，前天裁了一只腿，昨天又裁了一只腿，今天早上缝了一条缝，现在想去缝第二条缝。这条裤子总有成功的一日吧？”
最近，有一位许久没见的朋友无意间看到我一张个人照片，说我胖了许多。无心的一句话对我触动挺大的。这几年来，发生的很多事暗流涌动，我一味地隐忍，不动声色之间感觉受了“内伤”。有时候负能量爆棚，就选择刻意地放逐自己——“长胖”兴许是生活不自律导致的恶果。
如今，虽然人到中年，免不了油腻，但是还是想挣扎一番，神经质似的想保持形体的少许“少年感”。似乎如此，才不负坚持的“岁月蹉跎，文艺疗伤”。所以，更新这一篇幽默小品，就是选择重新出发。在此，立一个flag ：减肥、减压，达到“减损”效果；加油、加强，为了心愿“加持”。如未达成，再不纠结。风筝城主，耗子尾汁！
▌文章来源：2020年12月24日，平安夜，欣然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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