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莉卡这一期分享王小波的《寻找无双》
- 人在二十五岁时，什么事情都想干，但是往往一事无成。人在二十五岁时，脑子聪明，长得也漂亮，但是有时候会胡思乱想，缺乏逻辑，并且会相信一些鬼话。
- 你为什么这样挑剔呢？非要找某个彩萍，某个无双。女人脱了裤子还不是都一样。其实男人脱了裤子还不是都一样。其实我们大家还不是都一样？（晓评：这是一个关于寻找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智慧的故事。王仙客来到宣阳坊准备迎娶表妹无双，但无双一家仿佛人间蒸发，她以及关于她家的一切既从现实中，也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种种其他的记忆与说法充斥着这段空白，比如尼姑庵，比如鱼玄机。王仙客面临的是一个虚构的记忆和历史，真相被其替代、隐藏。王仙客拒不接受这一虚假的叙述。他一面努力保持自己的清醒，一面想方设法寻找真相。权力话语习惯性地对历史记忆进行篡改，但是只要发生了，就不可能绝对彻底地掩盖掉。借用小说里的话，“只要他们说话，就必然要透出一些线索。”小波寻找无双也就是寻找真相，并显而易见地直指那场全民性的选择性失忆，这里包含着对整个民族记忆集体自戕的不能释怀。）
- 我们北京人有句老话说，有什么都别有病，没什么都别没钱。这的确是至理名言。
- 先是被人说成鱼玄机的老相好，搞得精神崩溃；后来又发现一文不名，简直要饿死了。幸亏这两种悲惨处境是不兼容的：精神崩溃的人总是有一点钱，一点钱没有的人不会精神崩溃。
-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谁也说不清楚。你要是问为什么说不清，长安人就会说：有些事原本就说不清楚。如果说根号2开不尽，是个无理数，酉阳坊就是个无理坊。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要往那坊里跑，那是个无理行动。无理之后，赶快把它忘掉就算了。（晓评：现实也如酉阳坊，他们急切地想要把那段无理的“文化革命”给忘掉，忘掉也就算了。）
- 我在梦里有时也干些坏事，比方说，杀人放火，但是绝不强奸妇女。这倒不是做梦还受了道德约束，而是因为我知道干了这种事天不亮就得起来洗内裤。做梦时脑子也不是完全糊涂，知道一些事情干不得。
- 梦具有一种荒诞的真实性，而真实有一种真实的荒诞性。
- 他的精神和我的一样，经常崩溃，又经常缓过来，我们这种人活在世界上处处艰难，所以经常这样。（晓评：智者常常忧心忡忡，愚者往往信心满满。）
- 这么多的人，还都有随地大小便的毛病。看了这种情景，每个人都有个善良的愿望，就是盼天上掉下个大磨盘，把自己剩在磨眼里，把别人都砸死。
- 运动就是一切，目的是没有的。所以寻找就是一切，而找的是谁却无关紧要。（晓评：运动就是目的，唯有运动，肉食者才能牢牢地掌控布衣，也正因为此，左一个运动，右一个运动，此起彼伏，没完没了。）
- 假如你到清朝初年去问一个旗人，什么叫扬州十日，什么叫嘉定三屠，他一定会热心向你解释：有一年扬州城里气象特异，天上出了十个太阳，引得大家都出来看；又有一年嘉定城里的人一起馋肉，先把鸡全杀了，又把羊全杀了，最后把猪全杀了；都放进一口大锅里煮熟，大家吃得要撑死。（晓评：权力掌握话语权，就会按成王败寇的逻辑去对历史真相进行打扮，就像打扮一位小姑娘一样，让后人看着是如此的赏心悦目，但打扮得越漂亮，离真相就会越远。）
- 儒家对自己为什么会去看某个景象都有很浪漫的解释。比方说，有过这么一回事：大程先生手里老拿了一只毛茸茸刚孵出的鸭雏，盯着看个不停。你要问他看什么，他就答道：看见了小鸭子这么可爱，我就体会到先贤所言仁的真义。这个答案就出乎我的意外。我还以为他盼鸭子快点长，好烤来吃呢。（晓评：据说那个写出“粒粒皆辛苦”的诗人李绅爱吃鸡舌头，一顿饭要吃掉三百多只鸡。由此可见，说归说做归做，道貌岸然背后往往掩藏着邪恶不堪，儒家尤甚。）
- 现在我所记得的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插队时看到的——那是在春天里，公马和母马跑到村里来。那公马直撅撅、红彤彤的，母马则湿得一塌糊涂，就这样毫不避人地搞了起来。而我们的女同学见了，大叫一声“啊呀”，就叉开五指，把手掩在大睁的眼睛上了。（晓评：动物恬不知耻，而人总是鬼鬼祟祟羞羞答答的。）
- 尘世嚣嚣，我们不管干什么，都是困难重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