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在何处?
在回答弟子徐爱的问题时,王阳明提出了他的核心命题:“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心即理”,是王阳明从宋代理学家陆九渊那儿拈来的,而这也成为陆王心学与程朱理学的分界。
但徐爱却有疑问,他还是受到理学的影响,认为“理”就渗透在万事万物中。王阳明在最初对理学感兴趣的时候,同样接受了这样的观点。他的辛苦专心地“格竹子”,也便是想从竹子上求得那个朱熹所强调的“理”,但却不但失败了,而且直接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伤害。但等到他系统地悟出“心即理”这一哲学命题之后,他就视其为谬误了,并且感慨说“此说之蔽久矣”——这种理论已将世人蒙蔽得太久了。
重在立根
那么,对于王阳明,他具体是怎样看待这一问题的呢?
在于他,那些渗透于万事万物的所谓“理”,在一个人能够认识和坚持之后,仍然是人之为人的“表象”,而不是根本。如果将做人比作是一棵树,那么它只是树的枝叶。哪怕这些枝叶再青翠,再硕大,再茂密,它的本质还是枝叶。其间最为重要的,也是决定这些枝叶能成长到何种程度的,则是根。你的心有着怎样的“根”,你才会长出怎样的“枝叶”。所以,一个人的思想、行事、语言、为人等各个方面,都是由他心中的那个“根”决定的。这样,就自然地得出他的结论:人,最重要的,也是首要的,便是“立根”。如此我们便明白,以王阳明他本人而论,你说他是哲学家、政治家也好,说他是军事家、教育家也好,这些用于定义他的本领和表现的评价都是“枝叶”,都是从他心中的“根”萌生出来的。这个“根”扎得越深,越粗壮,越强劲,则“枝叶”越繁茂,越蓬勃。
举个例子
为了使徐爱便于明白,他举了个例子,这个例子对于我们同样有效。比如,我们要孝敬父母,那就要做到“温情定省”(谓冬天温被,夏天扇席,晚上侍候睡定,早晨前往请安。侍奉父母无微不至。出自《礼记·曲礼上》),这都是一个孝子必须做到的。在王阳明的眼里,这些属于什么呢?这些属于具体表现。而这些具体表现它是其来有自,它就来自你首先具备了的那颗纯孝的心。正因为你有这样的心,所以冬天来临后,你会自然而然地想到父母不要受寒;夏天来临后,你会条件反射地想到父母需要清凉。继而付诸相关行动。倘若你孝心有缺,那么,你的所作所为就不是出于真的孝,而只是一种“仪节”,就有点像戏子的表演。这就差之毫厘而谬以千里了。
所以,在于王阳明,他指出,你所追求的“至善”,是不必到外事外物上去探求的,这一点,显然与理学的主张不同。“于事事物物上求至善,却是义外也。至善是心之本体,只是明明德到至精至一处便是。然亦未尝离却事物。”也就是说,最高的善就来自你那颗心(或者说就是你那颗心),只有你修养达到“惟精惟一”的境界了,那么,你的“至善”就自然地流露出来,表现于外了。别人看到的是你“未尝离却事物”,也就是你的具体行为,而其背后,则是你那颗支配着这种行为的心。
如何修心
那么,如何才能具备这么一颗心呢?王阳明前期的提法是“此心无私欲之蔽,即是天理”,是“此心若无人欲,纯是天理”,是“只在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用功便是”,意即舍弃个人私欲,追求天理。到了后期提法则更为简练,那就是“致良知”。在于他,学问也好,思辨也好,功夫就应该用在这上面。还是以孝为例。怎样孝顺父母,也就是怎样做才正确,怎样具体行动,这是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根本用不着“学问思辨”,而只有“此心纯乎天理之极,奉养时也只要此心纯乎天理之极”,只有对这颗心的修养、修炼,使其完全出乎“天理”而不掺杂一毫私欲,才是一个人需要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