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师大草木丨冬春

十一月底,寒冬算是真的来了。都言冬日萧瑟,是啊。香樟虽常绿,可到了冬天,树叶也开始绿中泛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与春日里的英姿飒爽完全不同。水杉、悬铃木、合欢、玉兰、樱树、柳树、栾树、无患子也都纷纷落叶,雾霾天里,走在这冬日的街道上,好像让人生不出一点希望来。不过,再给冬天一点时间吧,纵使它每天都散发着刺骨的寒冷,但也能诱惑你出门。研寓的蜡梅就是诱饵。八号楼附近种了许多棵蜡梅树,从花型花色来看,大概有三个品种左右吧,“素心蜡梅略为上等,狗蝇蜡梅则次一些”,园艺文章里总是这么写着。不过,有花看总归是好的。以前总将“蜡梅”误写为“腊梅”,腊月开的梅花嘛,就是腊梅了呗。殊不知蜡梅与腊月里开的梅花根本是两个不同科的植物,前者是蜡梅科,后者则是蔷薇科。什么时候看蜡梅最适宜呢?首先当然是盛花期最好,还有什么比一棵开满花的树更令人欢欣呢?其次是要晴天且没有雾霾,人站在树底下,花香四溢,抬头又能从树枝缝隙中望见蓝蓝的天空,这大概就是“暖洋洋的冬天”的感觉吧。不过,这样的日子也总是屈指可数,所以一有机会,就要拉着同学陪我去看蜡梅。先是吸一口花香,然后便要说:“啊,好想偷一枝回去呀。”口上虽然这样说着,却从未动真的动手。花嘛,远远看就好了,将公共物品占为己有的行为还是不要做了吧。

蜡梅馥郁,山茶则优雅。研一的时候还闹过一个笑话,错把山茶当月季,经同门师兄纠正后才恍然大悟。研寓山茶很多,有单瓣的,不过更多的还是重瓣。有一棵背阴处的山茶每年都是第一个开,可花还未开足便又整个地掉落了。一大朵花就这样凋零,总叫人惋惜。也是后来才知道,山茶落花总是一整朵一整朵,而这也成了区分山茶与茶梅的标志之一。茶梅花期早于山茶,花瓣则是一片片地凋零的。就花的整体气质来看,我是偏爱山茶的。正红色的花,墨绿色的叶,静谧,复古,优雅,是《天使爱美丽》里面的色调。

除了蜡梅与山茶之外,冬天还有一件好玩的事情——捡落叶。落叶颜色丰富,红色的如晚樱、鸡爪槭,姜黄色的如无患子、柳叶、鹅掌楸等,不过大部分的落叶还是茶色的。散步时顺手捡几片,回去后夹书本里,等到学期结束,将它们一一排好,照一张全家福,这一年的树叶,就算是捡完了吧。草木们也在冬日里积蓄力量,等待春天,就像里尔克说的那样:好好地忍耐,不要沮丧。

“你想,如果春天要来,大地就使它一点点地完成,我们所能做的最少量的工作,不会使神的生成比起大气之于春天更为艰难。”这是里尔克的后半句。(见里尔克《给青年诗人的信》)春天,繁花似锦,人们总是很有默契地在同一天发同一个朋友圈:春天真的来了。而四月芳菲过后,还要感叹一句,啊,春天真是短暂呢。其实,春天是一点点地来的,它从不是一瞬间的事,当我们意识到春天来了的时候,春天其实已经快过半了。

华师大的春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早春野花还是玉兰?还是投票给早春野花吧,至于究竟是何种草花最先开放,我就不得而知了。早春时节最适合弯腰寻宝。阿拉伯婆婆纳、紫花地丁、繁缕、卷耳、黄鹌菜、一年蓬、蒲公英、救荒野豌豆、酢浆草……这些都是研寓草坪里常见的早春野花。无论是成片的还是单个的,都非常可爱。春天留给野花们的时间是有限的,它们必须赶在大树长出新叶前完成自己的使命。根据我粗糙的观察,一般来说,当玉兰新叶长成之后,草坪里的野花也就渐渐少了起来。对“杂草”的观察说起来还是因为日本园艺家柳宗民所著的《杂草记》吧,很多见过的没见过的野草都是在这本书上认识的。说到这本书,还有一件蛮有趣的事。沈boy向来对我爱看的书没什么兴趣,不过这本《杂草记》他倒是前后还翻了几次。寒假中午出门散步时还说自己要收集附近每一种树木的叶子,坚持了几天,断了。

与草花们一同开启春天的,是玉兰。以前只知广玉兰,不识玉兰,也少见。记忆里,本科校园里似乎没有种玉兰。而到了华师大才发现,校园里的玉兰一点儿也不比香樟少。这是为什么呢?这或许与玉兰是上海市市花有关吧。玉兰先花后叶,初冬时便已有了花苞,开花前,花苞要先掉几层鳞片,叶芽也是如此。白玉兰花大而纯洁,芳香馥郁,花期大约一周。如果遇上大风大雨的话,花期就更短了,今天还洁白如玉,明日就凋零成茶色了。除了白玉兰之外,还有紫玉兰等杂交品种,我最喜欢在风中看紫玉兰,那个画面,就好像满树的小铃铛在摇晃。玉兰过后便是研寓河岸边的早樱了。品种是什么我不知道,开白色花,远看壮观,近闻嘛,我个人实在是难以接受,还是让位给蜜蜂吧。

研寓的早樱开过之后,学校里的樱花也就陆陆续续地开了。一教二教与图书馆之间的樱花最具观赏性。树木高大,树形具有层次感,花朵也较大,有几棵是日本送的染井吉野。每至校园里的樱花季,大家都纷纷驻足,或拍照,或观赏,久久不愿离去。我主观地认为,站在大夏路东侧,从一教的矩形“窗口”望那片樱花林是最好看的。近两年樱花成了网红,学校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植了几片樱花林,主要以晚樱为主。如果把春天的画面切换到学校的西侧,那真的是“姹紫嫣红”了,桃花、各色海棠、樱花、玉兰、羽衣甘蓝……这些花树里,最有好感的,还是海棠,这大抵也是因为本科四年的熏陶吧。浙理文化广场西侧种的是一排垂丝海棠,纵使别人家的樱花再好看,也还是觉得自家垂丝海棠最美。华师大除了垂丝海棠外,还有贴梗海棠等多个品种,花色有橙色、粉白等。啊,写到这里,差点把紫叶李给忘了。紫叶李也是早春开花,大概比玉兰稍晚一些吧。图书馆前侧有一个专门种紫叶李的小树林,每到花季,汉服爱好者们总会来此地拍照。以前傻傻地以为紫叶李是樱花,想想也是逗,随便上网一查便知两者有显著区别嘛。哦,对了,紫色的,还有紫荆花呢。紫荆是豆科植物,长的是荚果,叶片也是心形的,花的形状嘛,我感觉和米老鼠有点像。

晚樱花期过后,春天其实也快到尾声了。春末到初夏这段时间的美妙也是今年才感受到的。这段时间里,杜鹃、女贞、红王子锦带花、一年蓬、石榴花、金丝桃等轮番上场。但那种美妙的感觉却是绿叶带来的。初夏时刻,绿叶新生,嫩绿嫩绿,薄而透明,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充满了初夏的味道。这种嫩绿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我想了许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大概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是清白之年。这段时间,树木把储藏了一整个冬天的能量都给予新生,而恼人的病虫害在此时也还未来临,校园绿化还未着手给绿植们喷药。站在栾树底下抬头望天,一切宛如一场梦,一场说不完整的梦。

虽然是冬春篇,但还是要写一写初夏的草木。六月,“栀子花开,so beautiful so white,这是个季节,我们将离开” “栀子花开,如此可爱,挥挥手告别欢乐和无奈”。搬家前几天,我一直在等栀子花开,似乎只有等到它开了,我才舍得离开一样。而也正是在入住新居前一晚,终于等来了第一朵栀子花开,也恰巧是之前我看到它结果的那一棵,花果都见了,遗憾也少了一分。除了等候栀子花外,还有思勉楼下的玉簪。研一某下雨天,从法商楼出来后偶遇玉簪,那一瞬间便被它完全吸引了,这种“一见钟情”后来还发生在百子莲身上。此后的两年,从五月份开始,我每一天都盼着玉簪开花,其他花我可以不看,唯玉簪不看不行。后来也在城市的其他地方见过玉簪,但始终没有思勉楼下的轻盈纯粹。思勉楼下玉簪的旁边,则是一排小叶栀子(猜测),六月初也开出了第一朵花。搬家前没有等到的,是合欢花。走之前合欢花还只是花苞,唯有毕业典礼当天再去看了。

写到这里,差不多了吧,脑海里能记起来的,大概就是这些了。我不敢说看植物教会了我什么,我没有从植物身上看到什么哲学启示,有时候比喻是危险的。看花本身也并没有给予我什么实用的社会技能,个人简历里,“看花”二字也不能给我多加几分。最直观的影响,大概是保持公众号的更新吧。但因为看花,“观察”便有了延伸的路径。看植物类自然科普书籍没记住多少植物名,但对”植被保护”、“环保”这些抽象的词渐渐有了些许感受,说来也是巧的很,看花看树其实也和政治学息息相关。最后,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概括这三年看花看树的感受的话,我想可能是:我为自己补上了迟到多年的自然教育课,而它,又为我带来更为广阔的世界。

牧歌式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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