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今天》与北岛||仰望精神的天空

写这篇文章,是因为北岛先生在《<今天>三十年》一文中的一段话给我很大的触动:“一个民族需要的是精神的天空,特别是在一个物质主义的时代。没有想象与激情,一个再富裕的民族也是贫穷的,一个再强大的民族也是衰弱的。在这个意义上,《今天》又回到它最初的起点:它反抗的绝不仅仅是专制,而是语言的暴力、审美的平庸和生活的猥琐。 ”

在大学时候,王晓渔老师推荐了一本书《沉沦的圣殿》,近来闲暇时细读一番,更深地了解了诗人北岛和鲜被人记起的《今天》。

《沉沦的圣殿》收录了五篇文章,分别是徐晓的《<今天>与我》、牟敦白《X诗社与郭世英之死》、张郎郎《“太阳纵队”传说及其他》、多多《被埋葬的中国诗人》、周舵《当年最好的朋友》。

牟敦白提到郭世英的一句话:“人到了危难的时刻,什么艺术、哲学、理想、廉耻,都统统扔掉,最后只剩下本能——拼命保护自己。”

其实,郭世英只说对一半,人,并不是在危难时刻才表现如此,只是平时表现得不够直接不够明显而已。人生而有“我”,故而有欲,故而四处观望以抓取他物满足自己,抓取有得有不得,故而有悲喜等情感。当一个时代足够尚物而且浮躁,那些看似和生活无关的艺术、哲学等就渐渐消弭于生活的猥琐了。

反观当下人们的生活,看似各种条件都比较优越,但诗性缺失,人们很少能够浪漫起来,即使是情人节,大多情人也是耽于世俗之事而没有闲情浪漫。很多人开始劝自己也劝身边的人,要现实一点。所谓现实,就是放下那些所谓艺术、哲学、理想等看似空虚的东西,专事实在的物事人事。

比如,现在很多人对诗歌与诗人有诸多误解,有人认为诗人就是矫情的文艺青年,往往为赋新词强说愁,而诗歌,就渐渐被排斥于日常生活之外了。

丹麦神学家克尔凯郭尔说:“诗人是什么?一个不幸的人;他心中藏着深深剧痛,而他的嘴唇却是被如此构造的:在叹息和哭叫涌过它的时候,这叹息和哭叫听起来像是一种美妙的音乐。”

赵凯在《诗问》中说——

一位青年问什么是诗?

我反问:能告诉我什么是爱吗?

他说:在伊甸园,

夏娃的左臂疼痛,亚当的左臂也疼痛,

这种疼痛就是爱。

我说,生活的左臂疼痛,文字的左臂也疼痛,

——这种疼痛就是诗。

诗人在芸芸众生之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上帝选中了他们,并让他们以最美的语言传达内心之灵。如果世俗生活总有一种重力使人趋于下坠,那么诗人总能找到一种力量,一种提升自己的力量,使之深入生活而不陷溺于生活。

我常想,诗人北岛和《今天》,就是一个符号,一个与现世审美和处世格格不入的符号。然而,却正是这个符号,足以支撑起我的一方天空,一方精神的天空。

丁酉年七月初八日南山随笔

《今天》三十年

文/北岛

一九七八年底,《今天》秘密诞生在北京郊区一间狭小的农舍。作为一九四九年后第一份非官方的文学刊物,它张贴在北京的政府机关、出版社和大学区。两年后被警察查封,一九九○年夏天在海外复刊。三十年过去了。历史似乎不能前瞻,只能回首,穿过岁月风尘,我们看到那几个围着一台破旧油印机忙碌的年轻人。而他们看不到我们。

《今天》在中国出现,无疑与文化革命中成长的那代人有关。他们在迷失中寻找出路,在下沉中获得力量,在集体失语的沉默中吶喊,为此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今天》的影响远远超出文学以外,遍及美术、电影、戏剧、摄影等其它艺术门类,成为中国当代先锋文学与艺术的开端。

三十年以来,中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和早期《今天》相比,在海外复刊的《今天》面临着远为复杂的局面:权力与商业化的共谋,娱乐的泡沫引导着新时代潮流,知识界在体制陷阱中犬儒化的倾向,以及汉语在解放的狂欢中分崩离析的危险。

我要特别强调的是,一个民族需要的是精神的天空,特别是在一个物质主义的时代。没有想象与激情,一个再富裕的民族也是贫穷的,一个再强大的民族也是衰弱的。在这个意义上,《今天》又回到它最初的起点:它反抗的绝不仅仅是专制,而是语言的暴力、审美的平庸和生活的猥琐。

一本油印的中文刊物漂洋过海,在另一种语言的环境中幸存下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全球化吧。在这个意义上,依我看至少有两种全球化:一种是权力与资本共同瓜分世界的全球化,还有一种是语言和精神的种子在风暴中四海为家的全球化。

在这里,我们和朋友们欢聚一堂。这并非为了告别的纪念,而是为了送《今天》远行,让我们更勇敢地面对危机迎接挑战。我相信,在大家的祝愿下,《今天》一定会走得更远,远到天边,直到和当年那些年轻人,和明天的孩子的身影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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