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为家》豆瓣评分9.0,特效、煽情等好莱坞式的吸睛要素一个都没有,只有真实。
黎巴嫩的贫民窟,满目疮痍。在一间几乎看不见阳光的屋子里居住着赞恩的父母和他七八个弟妹。这里充其量算一个有屋顶的庇护所,家徒四壁,没有床,孩子们睡在铺层床单的地板上。这家人从战火纷飞的叙利亚逃难到黎巴嫩,没有身份证,没有工作,孩子们就在街头玩耍,而赞恩靠给杂货铺的老板做帮工赚点微不足道的生活费。
12岁的赞恩,一张白净的面庞,浓密的睫毛下一双忧郁的大眼睛,嘴角像被重物压弯的扁担,瘦弱的身躯看起来只有7、8岁。赞恩对他的生活似乎习以为常:每天在父母的抱怨和咒骂中开始,在街头兜售廉价的糖水,去不同的药店骗取处方药制作简易的麻醉剂饮料,帮杂货铺老板送货,偶尔顺几袋方便面,晚上和家里的兄弟姐妹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睡觉。生活虽然艰难,但母亲的肚子好像没有停工过,这个家就像是俄罗斯套娃,贫穷也是一环紧扣一环。
赞恩也曾有过姐姐,但她在特殊生理时刻来临时被父母送走,从此再未见面。赞恩知道那绝非好事。因此一起长大的妹妹索哈的床单上出现血迹后,他给索哈洗内裤,把自己的背心脱下来给她做垫布,嘱咐她如何处理用过的卫生巾不被父母发现。年龄相仿的他们在街头互相依偎的亲情时光暂时麻痹了与生俱来的贫困带来的痛苦。如果生活可以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也许赞恩会顺利成长为一个街头青年,打架斗殴、坑蒙拐骗等这类为了生存而作的努力估计他一样也不会少。
然而,索哈的事情还是被发现了。一个11岁女孩的生理期,被称为“开花”。赞恩说,人怎么能用花草来形容?!其实也无所谓叫什么,真实的不幸是这个时刻对索哈来说意味着被迫嫁给一个成年的男人,备受摧残。而赞恩的父母却认为索哈可以睡大床了,这是对她做的好事。赞恩追着载着索哈的车子,看着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赞恩离开了令他绝望的家,真正走向街头,他试图寻找可以打零工的机会,不断碰壁,饥寒交迫。他选择给一个埃塞俄比亚裔的难民看护孩子来求得一片委身之地。深陷深渊的人们,互相遇见。
这个女子没有合法身份,原本给当地人家当了6年的保姆,每年汇钱接济家乡的母亲。然而她恋爱了,不幸的是她还怀孕了。于是她从主人家跑出来,做为单身妈妈带着一个1岁的男孩挣扎在温饱线上,一分一厘地积攒可以给黑帮制作身份证的钱。身份证是她所有的希望,意味着她可以合法地居住在这片土地,最重要的是,她的孩子可以合法地在太阳下晒太阳,而不用担心有人把他遣送走。
赞恩每天留在女人的棚屋里照顾她的小孩拉什姆,给他喂奶、换尿布。敲非洲鼓,拉什姆会摇摇晃晃地踩着鼓点跳舞,那是深入骨髓的基因在生活中的舞动。女人深夜打工回来,偶尔会把饭店客人吃剩的蛋糕偷偷摸摸打包回来,然后满意地看着赞恩舔勺子里的奶油。这是他们在一起最幸福的时光。
然而穷人的幸福根本站不住脚,马上从生活那滑溜溜的镜面之上一泻千里。女人为了尽快筹到制作身份证的钱到“周末市场”铤而走险,被警察扣留在拘押所。赞恩拖着拉什姆在街边艰难地讨生活,他抢过一个孩子的奶瓶、卖过用脏兮兮河水兑的麻醉剂饮料、到慈善所靠撒谎给拉什姆换奶粉和尿布,赞恩的善良和责任支撑着他在绝境中的日复一日。
但是,穷人的坚韧也会被绷紧的生活之弦拉断。当房东用一把铁锁把赞恩隔绝在棚屋之外,他靠卖饮料辛苦攒下的钱索要无门,拉什姆日渐羸弱,没有栖身之所对于一个1岁多的婴儿来说不啻于宣判他的死刑。赞恩终于把拉什姆托付给声称可以帮拉什姆找到新家的人,然后结束了离家之旅,绝望地回到自己家中。
回到家中的赞恩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索哈死了,生活的意义就像摇摇欲坠的屋顶终于稀里哗啦地垮塌下来,他拿着尖刀去刺杀索哈的男人,在12岁这个年龄他遇到的全是人生的铜墙铁壁,相比之下监狱的栏杆又算得了什么呢?!
赞恩的妈妈去监狱劝慰赞恩说:索哈死了,但是上帝给我们补偿,我肚子里又有孩子了,你的弟弟或妹妹,等你从监狱出来他/她就已经能够玩耍了。赞恩的眼神由空洞转为愤懑。在法庭上,赞恩说要起诉自己的父母,法官问他起诉的理由,他说:我起诉他们生下了我!他们根本不该生孩子!
何以为家,何来生我!大概就是赞恩心中发出的怒吼。这种跌到谷底的命运除了苟活的空洞之外看不到一丝生机。赞恩应该不信神,但他信一个地方,瑞典。在电影中一个同样在街头兜售小生意的女孩给他描绘的美好蓝图,瑞典,没有穷人,没有饥饿,没有流离失所,听起来真的比上帝的应许之地还要好。
扮演赞恩的小演员就是本色出演,那些流浪街头的故事大部分他自己都经历过。然而他比赞恩要幸运,在剧组和联合国难民署的帮助下,他和家人在挪威安家并上学。他的希望是:睡觉有枕头…,在挪威这都不能算一个愿望吧。
北欧五国的瑞典、丹麦、挪威、芬兰、冰岛,它们为世界勾勒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幸福国度的楷模。人们平均工作时间每周不超过30小时,儿童保育、教育、医疗质量高且大部分免费,社会诚信度高,贫富在这样的社会里失去了比较的意义,而且山峦峡谷壮美,对于任何一个追求幸福生活的人来说,这里都让人心生向往。虽然北欧五国人民在接受难民方面还有很多分歧,但它们确实缓缓张开了怀抱,给躲避战祸的人们一个安全的港湾。不必苛责它们的犹疑,在难民接纳方面,的确不像我们形容的“饭桌上多双筷子”那么容易。
回头观望我们的生活,即使是城市的最一般家庭,也没有赞恩那种走在生活钢丝绳上的险象。相对来说,我们还在一个安全网中,但是它还很脆弱,而且也不够面面俱到。所以我们小心翼翼,但是更多地不是担忧脚下的悬崖峭壁,而是希望凭借努力摘取彼岸幸福之花,只是幸福被具象得太有限了,反而催生了很多欲求不满的痛苦。但这种痛苦是虚拟的,其实只要饿几顿就能把注意力转移。
任何假信仰、民族之名而掀起的荼毒都是反人类的。而人性的冲动时时有毁灭人类的倾向和危险,所以人性也不能假自由之名而不设樊笼。为了孩子,一切都是为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