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松77天独步羌塘,一步步涉险而过人迹渺无、野兽出没、泥沼遍布、时而风沙漫天时而雨雪突至的神秘区域。或许他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时怀揣着生命的浪漫主义,在他筹备物资并计划路线时体现的是生命的现实主义,当他付诸行动并踏出向前的第一步时则回归到生命的本质–活着走出去。
无人区幸好只是没有人烟,但兽迹可寻。鼠兔、獐子、野牦牛、藏羚羊、野驴,甚至狼和熊,都是他77天孤独之旅的“驴友”。生命需要陪伴,他的日记中几乎每一篇都有野兽的踪影。外表狂野内心怯弱的野牦牛、好奇心爆棚的藏羚羊、呆头呆脑的野驴…,而野狼在杨柳松的日记里仿佛是宠物,斗智斗勇的心理较量场面轻描淡写俨然一场猫鼠游戏。更有突然遭逢的笨熊把彼此都吓得够呛的落荒场面。
杨柳松选择在兽群旁边扎营,一边吃糌粑一边远远地玩味着它们的世界。如果发现自己扎营的地方靠近它们的水源,他会知趣地搬远些,给它们方便。在无人区这种体贴和相惜几乎是生命的本能。如果世界只有我,我必不能独活。
无人区的每一步都在算计,越是深入越精打细算,走到最后的感觉似乎已经不是徒步穿越而是要逃离生天。雨季提前来到让生存环境更恶劣,对食物的欲望开始失控,偶尔的迷失方向也在考验心智,若躁急很可能就绷不住心力而失去理性。日记里虽然字数寥寥,但应能感觉到杨柳松极力绷住的努力。自控是人面对险境时的救赎,一旦失去控制,人必然随波逐流听凭命运的摆弄。
最后的几天杨柳松唯一想遇见的大概就是人。最直接的想法是遇到人就等于有了补给,这时他脑海里充斥的都是锅里香喷喷的羊肉。这一路他按克数精心控制着食量,但食欲已经渐渐压制不住,在极端自然条件之下,原始的生理欲望就像高压锅里的蒸汽,随时能爆锅。深层次的则是遇到人代表走出无人区可以圆满落幕。
77天几乎每一天都是一场生死的较量,没有浪漫和诗意,你眺望的美景可能就是隐含死亡陷阱的盐碱地、泥沼。无人区的壮丽和恢宏只是休憩在柔软的沙发卧椅上产生的回忆。回忆为残酷罩上一层朦胧的薄纱,就像女人的艺术照,是艺术不是生活。
当杨柳松遇到人后,世界开始恢复其本来面目,这个世界特指人类社会。有人赞叹把他当成一个汉子,也有人说他“脑子里有虫”,还很嫌弃他刚从无人区挣扎上岸后表现的馋相和怠惰,最后他只好用钱来恢复尊严。人的世界虽然嘈杂琐碎甚至还有些许的猥琐存在,回归之后却只想把它紧紧拥抱,安身之所不需介意市井杂音,但立命却的确需要更高远的深意,需要生命中的“无人区”把我们升华。
我们处于噪音之中,久之则听不见噪音;困于琐碎和猥琐,惯之会习以为常。而“无人区”可以净化我们的耳朵、眼睛,涤荡蒙在心灵上的污垢尘埃,令我们心眼明亮。在通常情景之下,我们都不是自己,我们是他人的某种关系,父母子女亲戚朋友同事等等,即使是陌生人,也是一种亲疏远近的标签,仍然逃不了关系的丈量。而“无人区”意味着一个只有你自己的世界。
进入“无人区”或许需要借助些外物,比如音乐、书籍,或许只需要你屏息凝神专注在某一瞬间。此“无人区”没有77天的时间坐标也没有分割的地理界限,它就是一个人最纯粹的思考,只思考自己。静而思,思而感,感而动,动而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