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气与世俗气

书生气并非书生所独有。在世风沉迷、世道衍变之今日,真正意义上的书生凤毛麟角,兼具理性光芒与社会良知的“士”大夫之气质早己偃落,而直言反叛的顾准,睥睨权贵的陈寅恪,看透世事而“闭门不管天下事”的钱钟书,如此书生前辈,其骨也铮,其行也磊,独善其身,俨然绝唱。

虽然真正的书生稀世少现,但书生气并未决绝湮灭,它在宽泛纳容之后,已然成为某些人的人格标识,站成人群中的“另类”。

是不是书生,不以学历为准,但书生气却多为书生所特有。这些读书人走出校门不久,即出现分化,一些人很快融于世俗,俯首权势,得到认同,春风得意;另一些人却固守原则,秉言直行,不够圆顺通融,以至被“成熟者”鄙为不识时务。位卑言轻,难入“主流”,没有“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潇洒,只有无法回避的排挤和无法释怀的郁闷,书生气十足的这些人,再次分化,一些人学会了放弃,开始细磨棱角,另一些人却依然我行我素,不肯向世俗气低头就范。

记得《中国青年报》曾就“书生气与我们这个时代的矛盾”一题展开讨论,一石千浪,来稿者众,看来“书生气”并非个别现象,“知音”不少。人生是个由单纯而丰厚的过程,有人说,成长和成熟是必须以牺牲或者转换一部分书生气为代价的,那么,因成熟而生的世俗气,似乎与书生气成了相背而驰的异面。但,世俗气和书生气,孰优孰劣,莫衷一是。因为待人行事,即使少几分世俗气,而多几分书生气,也无伤大碍,毕竟活法各异,秉性难撼。若成“另类”,也可落个心清眼净。

钱钟书先生有句名言:大抵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既然做学问乃寂寞之事,那么书生应是寂寞之人。

而事实上,在俗事浮利的鼓噪之下,静守书斋,安守学问的大师已渐行渐远,难觅其踪,而多的是“争名于朝,争利于市”的“俗学”之人。于是,有人拧眉而走,一如周汝昌,一如钱钟书。著名红学家周汝昌矢口否认自己是红学家,因为“红学界让我受不了”,因为“红学界的人事、种种复杂关系太费神,某些人和事让人起不了敬意……我退出,我做自己的学问”。而有一两位“自封的钱学家”,则挖空心思搜罗钱钟书先生的所谓“狂才子”的奇闻逸事,不负责地到处散步兜售,引起麻烦无数,钱钟书、杨绛夫妇不堪其扰,他们则乘机出名谋利,令早有“浮名误我”之感慨的钱先生更加避俗隐身。

身为学者书生,本应多几分书生气,少几分世俗气,一心向学,怎奈冷板凳难坐,浮躁难平,“从众而不从道”,而这绝非己事,因为往往正是此类人占据各媒介强体,以浅溥之学和噱头之作,混淆视听,愚弄受众,一任如此,则国人离“文化营养不良症”不远矣。

书生气抑或世俗气,本身并无对错可言,关键用于何时何处,何人何事,否则,害人害己,其弊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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