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莉卡小时候曾看到电视上放映的一个电影，因年代久远，我只记得片中一个将死的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对话，别的都不记得了，长大后才知道那是海明威的名篇：《乞力马扎罗的雪》。这篇小说开头这样写道：
“乞力马扎罗是一座海拔一万九千七百一十英尺的长年积雪的高山，据说它是非洲最高的一座山。西高峰叫马塞人的‘鄂阿奇—鄂阿伊’，即上帝的庙宇。在西高峰的近旁，有一具已经风干的豹子的尸体，豹子到这样高的地方来寻找什么，没有人作过解释。”
当年看的那部电影情节和对话我都记不清了，唯独这段话深刻地印在我脑海里，至今不忘。当时是对这段话感到困惑，又觉得似乎很有意思。时隔多年，我重新打开这篇小说，感觉自己似乎稍微读懂了一点什么。
我想，乞力马扎罗的雪，应该是象征着哈里精神上的孤寒之境。他对这些年肉身的堕落和世俗的幸福均感到厌恶，一切现实生活都仿佛卑湿之地腾起的蒸汽，占满他又令他倍感空虚，枯燥乏味。
他就是那头豹子。他说不清为什么一定要爬上那冰冷清绝的高峰。似乎那铺天盖地的白色，那远离世间的高度，那清白彻骨的寒冷让他如归故里，如入坟墓。他只是想要呆在那里，死在那里，葬在那里。然而他的堕落、放逸和懈怠使他终究没有能够爬上去。
这篇小说表面上就是写了死亡来临时一个作家的烦躁、懊悔与幻想，但实际上是追问人活着的意义，也表达了作者对现实生活的疏离和厌恶，哪怕是看上去幸福美满的生活。有些人必须保持内心的敏锐和洞察力，为此可能需要长久待在孤绝之境，对他来说任何人和事的侵入都是打扰，不管是出于好意还是恶意。
也可以这么说，这是另一个版本的《月亮与六便士》。乞力马扎罗的雪就是主人公心中的月亮。然而主人公因为一时的沉沦和命运的捉弄而走上了相反的路途，等在道路尽头的是死亡、懊悔和不甘。
我认为，这种心中怀着冰雪或月亮的人，不管他怎么选，最后似乎都是死路，只是一条路是死得其所，一条路是死不瞑目。这也与海明威最后自杀的结局有着相似之处，令人不由得产生联想。
其实，如果上天能多给他一些时间，他也可能不会永远沉沦下去，也许哪天，他会忽然沉静下来，清洁自身，找到未来的路。当然，也可能不会。
时间不等人，没有哪个上帝在慢慢等你醒悟，等你重新振作起来，人生无常，我们要做的只有抓住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