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君子儒”、“小人儒”与“犬儒”

“君子儒”、“小人儒”的说法是从《论语》中来的。《论语·雍也》记载:“子谓子夏曰:‘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那么,到底什么是“君子儒”,什么又是“小人儒”呢?孔子并没有详说,导致后世众说纷纭,分歧很大,但是笔者认为孔子当时是在跟子夏说话,有些话不必说得太尽,两人心知肚明,点到为止,让子夏自省自查即可,这正是孔子的教育艺术。

在此之前,我们常听孔子说到“君子”和“小人”。概括来说,“君子”,并不单单是指好人,善良的人,还应该包括:智慧、聪敏、好学、不耻下问、有理想、勇敢、坚定、自尊、有礼、有节的人等等,包含了很多优良的特质。而“小人”,也不单单是指“坏人”,也包括没文化、糊涂、伪善、虚荣、急功近利、反复无常、气量狭窄的人等。“小人”与“儒”字结合起来,则更有一种深意。虽为儒者,却是“小人儒”,这个称呼显示了孔子敏锐的辨别力。

人有七情六欲,儒者有时亦难免俗。“小人儒”的存在是必然的,可以说是中国文化史上一种特有的人群。这些人往往有文化且名利双收,平日也自称儒者,实则急功近利,善于虚饰花巧,沽名钓誉,为推崇平实木讷、安贫乐道的孔子所不齿。然而这种人自古以来便有很多。比之当今,犹如为了评职称、求名利而做学问的众多学者。按照孔子当年这个标准,则当今学者几乎全军覆没,个个都跑不了“小人儒”的范畴。能够被划归圈外的,除了真正做学问的“君子”,还有一些学者,不能算作是“儒者”,故而也不在此列。

遥想那时,孔子微微一哂,目光如炬。不知子夏内心作何感想?千载而下,我辈读此一句,亦不免汗颜。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学者,被称为“犬儒”。“犬儒”一词,原指古希腊的一个自由学派创始人安提斯泰尼(Antisthenes)在一个名叫居诺萨格(Kunosarges)的体育场中讲学,因为Kuno就是希腊语“狗”的意思,所以他们的学派也被称为“犬儒”学派。

“犬儒”最大的特点是在精神上崇尚绝对的自由,轻视一切社会虚套、习俗和文化规范,通常过着禁欲的简陋生活,被当时人讥为穷犬。这看似乖张的生活作风有点像中国的道家学派或某些魏晋名士,比如老婆死了还唱歌庆祝的庄子,还有没事就喜欢打铁的男神嵇康等。

“犬儒”学派的一个代表人物是狄奥根尼。关于他的一个故事特别能说明“犬儒”学派的特点。据说,有一天,亚历山大御驾亲临,前来探望正躺在地上晒太阳的狄奥根尼,问他想要什么恩赐,狄奥根尼回答说:“我希望你闪到旁边,让我可以晒到太阳。”其特立独行之风,跟中国那位曾住在“活死人墓”里的王重阳大师有一拼。

然而,由于“犬儒”需要反对的东西太多,他们也往往会给人留下“乱咬”的印象。鲁迅说:“蜜蜂的刺,一用即丧失了它自己的生命;犬儒的刺,一用则苟延了他自己的生命。 他们就是如此不同。”(《而已集·小杂感》)在这里显然是对“犬儒”持讽刺态度的。不过“犬儒”也有自己存在的价值。他们的叛逆不羁使得人们对过往的文化、规范、信念和生存方式不得不重新进行审视,反省是否“存在即合理”,是否政府、领导、老师、长辈说的就是正确的?是否从小就被别人洗脑了?对于文化人能够保有“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陈寅恪)是十分有意义的。

由此可见,“犬儒”跟“君子儒”和“小人儒”的概念完全不沾边儿,倒是跟中国道家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大概是英雄所见略同吧。

赞(0)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帕布莉卡 » 漫谈“君子儒”、“小人儒”与“犬儒”
分享到: 更多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