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我现在还有精力,我要尽情倾吐,使我们一家人,虽然一东一西分隔遥远,还是能够融融洽洽,无话不谈,精神互相贯通,好像生活在一起。
——《傳雷家书》
读《傳雷家书》
文/渣渣辉
来源/森林21天共读
编辑/小森林
《傅雷家书》究竟有多少个版本?恐怕傅雷的后人都弄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第一次阅读“家书”,是连最基本的“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没看懂。2019年看有版权的“家书,”(2017年开始,译林出版社 署名 傅雷,朱梅馥,傅聪的《傅雷家书》,此书不随傅雷的作品进入公版),虽然傅雷一家的大事小事隐私事都很熟悉了,依然感慨万千。
2019年重看《傅雷家书》,我好歹也能主动找傅聪的音乐来听了。后来又有了些想法,想买傅雷的译作,正巧我知道云南普者黑那边有家网店,有很多老版的旧书,路途虽然遥远,运费却很亲民,一找还真有一些傅雷的作品,《傅雷家书》都有两个版本,我都买了。
昨天打开1984年版本的《傅雷家书》的时候,我还以为和最新版本译林出版社的内容大致一样,但好奇还是对比了一下,这么一比较就知道差别太大了,1984年版本虽然是“增补版”,却依然删减太多,傅雷的信都变成“摘要”了,这能理解,因为《傅雷家书》差点“难产”,从范用亲自上门求稿,到胡耀邦批示傅聪可以回国,到书稿送去印刷厂,印刷拒绝排版,过程凶险。当年有人希望傅聪回国定居,也曾遭到很多教授老师的反对,浩劫刚过,他们的饭碗都没着落,竟然对一位“叛国者”那么好!所以,傅聪后来也说,他当年要是回国,父亲可能会更早就自杀了,因为他们父子间必然要“划界线”,要互批。所以,1984年版本的《傅雷家书》,删减能理解,傅雷的遗书自然是没有放出来的,连傅雷的儿子捧着父亲的遗像的照片也欠奉,当年傅雷夫妻自杀,骨灰还是陌生人仗义,冒险领回,最坏的时代依然有最好的良心。同样是那个时代,言慧珠的儿子也冒险把妈妈的骨灰领回,偷偷藏放于家中,连“好爸”俞振飞都不知道。
“孩子,我虐待了你,我永远对不起你,我永远补赎不了这种罪过!巴尔扎克说得好:有些罪过只能补赎,不能洗刷!”1954年傅聪去北京,准备出国,傅雷回想往事,觉得自己以前对孩子太过严厉,书信里反思自己。傅雷对傅聪严厉到什么程度?父子俩吵架互不相让,傅聪离家出走,母亲左右为难,僵持一个多月,父子才和解。这里谈论“成功学”或者说“虐待”都不是很合适,傅聪是傅雷的儿子,他只能是这样的人生,而且他逃离的时候,大使馆已经派人赶去机场,差一点就没有这些家书了。这些,《傅雷家书》里不会有说明的。
“一个人有个大二十几岁的人代出主意,决不会坏事。你务必信任我,也不要怕我说话太严,我平时对老朋友讲话也无忌那是你素知的。并且有些心理波动或是郁闷,写了出来等于有了发泄,自己可痛快些,或许可免做许多傻事。”
“幸运的孩子,你在中国可说是史前无前例的天之娇子。一个人的机会,享受,是以千千万万人的代价换来的,那么宝贵。你得抓住时间,提高警惕,非苦修苦练,不足以报效国家,对得住同胞。”
“你来往的圈子特别是有教育的圈子,一举一动务须特别留意。对客气的人,或师长,或是老年人,说话时手要垂直,人要立直。你这种规矩成了习惯,一辈子都有好处。”
“我译的服尔德到昨夜终算完成,寄到北京去.从初译以后,至寄出为止,已改过六道,仍嫌不够古雅,十八世纪风格传达不出。”
“你对我一字不提,而托马先生直接向中央提出,老实说,我是很有自卑感的,因为这反映你对我还是不放心。大概我对你从小的不得当,不合理的教育,后果还没有完全消灭。”
“ 爸爸说他过去老是看人家好的地方,对有实力的老朋友更是如此,活到五十岁了,才知道看人不是那么简单,老朋友为了自己的厉害关系,会出卖朋友,提意见可以乱提,甚至造谣,还要反咬一口。爸爸做人,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知“提防”二字,而且大小事情一律认真对付,不怕暴露思想,这次教训可太大太深了。你跟爸爸的性格,有许多相同的地方,而且有过之,真令人不寒而栗。”
“我的身体也不算好,心脏衰弱,心跳不正常,累了就浮肿,营养更谈不上。因为我是一家中最不重要的人,还认为身体最棒,能省下来给你爸爸与弟弟吃是我的乐处……我决不是念苦经,只是让你知道人生的苦乐。趁我现在还有精力,我要尽情倾吐,使我们一家人,虽然一东一西分隔遥远,还是能够融融洽洽,无话不谈,精神互相贯通,好像生活在一起。”
傅雷夫妻生命的最后那几年,实际经济已经非常困难,傅雷的作品不能出版,各种运动,身体的病痛,朱梅馥不得不写信给儿子求寄钱物,但又怕儿子负担重。她不但包容了丈夫的出轨,最后还跟随丈夫一起自杀,以前我也有点不能理解,可能傅敏傅聪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母亲不能自私一点,为孩子而活呢?然而只要把那个时代的大环境研究一下,就知道朱梅馥也必死无疑,老公畏罪,儿子“叛 国”,她还能有活路吗?傅雷也没活路了,儿子的事情,还有抄家的事情……既然没有了希望,就求个体面的离去,所以连后事都安排好了才自杀。
钱钟书的小姨子杨必,当年是才女,傅雷在家书里对提到的“必姨”就是她。九十年代因为有老人回忆起傅雷曾经帮助和推荐过杨必的翻译,此事竟然惹来钱钟书夫妇的不满,对傅雷又是一顿数落,说杨必要请教也只会请教杨绛这位姐姐。此事可查阅陆灏的《不可靠回忆》一文,陆公子用事实加他的才华,已经在文章中替傅雷还了公道。
杨绛说傅雷“满头棱角”,“ 不善在世途上圆转周旋”,这点,我们也能从《傅雷家书》里看得出,仗义也有读书人,比如陆公子陆灏,他说钱先生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
至于“钱先生和杨先生在电话里提到傅雷把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一位老编辑骂得大哭……”今天的我们,就只能对着《傅雷家书》感触落泪了。
我们已经活在点赞为乐的时代了,批评?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