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莉卡革命时期的杨绛和她的先生
——读《杜甫诗集》杨绛 著
文/ 苏醒（21天共读群）
题 记
我不曾经历沧桑，不曾见过战争的残酷，乱世的离苦，是这沧桑的诗句在我眼中嘴中复活。杜甫，这个伟大的诗人把一幅幅乱世画卷摆在我面前，使我为他的心痛而心痛。
杜甫的诗，轻易不敢去读，读得深了，容易读下泪来。李白的诗读来内心舒畅，眉飞色舞，仿佛随他一起上天入地，纵横四海。杜甫的诗把你带进一个个悲怆的命运中，读得多了，忍不住涕泪沾襟。
这本集子中第一首《望岳》，是他24岁时写的诗。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24岁时写到这程度，比当时很多人努力了一辈子写得还好呢！杜甫七岁学诗文，十三岁即以“神童”身份出入岐王李范与玄宗宠臣崔涤的府第。20岁时出门游历，在江南吴、越之地漫游三四年。这点与李白相似，可见少年游历对人一生影响之大。纸上得来终觉浅，用脚走过的路，亲眼所见的风景，亲身经历的世情，会化作一个人的见识和境界。
古时文人读书只为一件事——做官。那时的公务员考试该有多难哪！杜甫24岁在洛阳第一次参加进士考试，落第。36岁第二次去京都参加唐玄宗选拔人才的考试，被李林甫以“野无遗贤”之名把这次考生全刷下榜。40岁时在玄宗祭祀大典上献赋，被玄宗赏识，谁知李林甫从中作梗，又不了了之。直到他44岁，才当上一个管军械库房的小官。这一年，他的小儿子饿死。安史之乱爆发，杜甫举家西迁，饥寒交迫，颠沛流离。直到他53岁，在好友成都尹严武的推荐下才被任命为节度使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这就是杜工部的由来。
可惜好景不长，次年严武病逝，杜甫在成都失去依靠，乘舟迁往重庆，在都督柏茂琳的照顾下，于重庆草堂居住两年，潜心创作，写了四百多首诗。大历三年，57岁的杜甫为避战乱离开重庆，无处可居，只能寄居在船上，于荆州、岳阳、衡阳一带辗转流离。两年后，贫病交加的杜甫死在去郴州途中的小船上。
他少年时曾见大唐荣耀，并亲身参与这荣耀之中。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与知名诗人、艺术家相聚于一个个文化沙龙之中。33岁时遇见偶像李白，两人一同游历将近一年，对酒当歌，谈诗论文。这段时间是杜甫一生的大好时光，此后，他的命运便如他的诗句“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他眼看着辉煌的大唐在安史之乱中倾覆，就像一个修筑金字塔的人看着金字塔在眼前倒掉，他的余生便永远带着巨大的悲怆哀悼盛唐。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
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
邻人满墙头，感叹亦歔欷。
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
“已诉征求贫到骨，正思戎马泪盈巾。”
“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
唯将迟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
中年之后，眼泪频频出现在杜甫的诗中。他出身于书香名门之家，若无安史之乱，若还是那个开元盛世，他一生所见，大概都是“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是“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即便官场不得意，他也会如李白一样，纵情山水诗酒，做个潇洒诗人。
乱世把他翻到社会最底层，让他看到荒村白骨，看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看到“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看到“堂前扑枣任西邻，无食无儿一妇人”。大唐陨落之痛重重压在他心上，他以字字血泪的诗句记录下整个时代的悲哀。他痛恨战争，“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那个美伦美奂的大唐，他一生的黄金岁月，与李白的一见如故，从此只能出现在他的梦里，存在于回忆之中。
“三日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
“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
他一次次回忆与李白同游的岁月，来温暖现实中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日子。48岁，在好友严武的帮助下，他在成都西郊建草堂，才有了一个安身之所。今日的杜甫草堂是后人为纪念他而建，他当时的草堂早被一千多年前的秋风给吹破了。到最后，草堂也没了，“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贫病交加的他死在舟中。
“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每每读到这样的诗句，我总忍不住流泪。一千三百年前的悲怆重重击打着我的心。仿佛在前世的前世，我也曾经历这样“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日子。我不曾经历沧桑，不曾见过战争的残酷，乱世的离苦，是这沧桑的诗句在我眼中嘴中复活。杜甫，这个伟大的诗人把一幅幅乱世画卷摆在我面前，使我为他的心痛而心痛。
在报国无门之后，诗，便是他心中唯一的慰藉。无论生活怎样穷困潦倒，他都不曾放弃他的诗。目之所见，心中感触，化作千古绝唱。他大概不会想到，这些呕心沥血的诗句使他与他的偶像李白齐名。“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做到了。而这，该是每一个文人应有的志气啊！文字是文人的灵魂，头可断，血可流，文字之魂不可丢。杜甫的文人风骨，堪称楷模。
也许他前生是只泣血的杜鹃，所以今世要尝尽人间苦难。我多想把食物送给他，把衣服送给他，把房子送给他。听说普希金的住宅华美如宫殿，我猜想，他在天国见到杜甫之后，在读过他的诗之后，会谦逊地对他说:“伟大的诗人，这宫殿你来住吧，把你的草堂让给我。”今天文人最缺乏的，不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志气和即便住草堂挨饿受冻也不放下笔的骨气吗？
